我立刻噤声，做出惶恐又感激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睡裙放在她手边，然后躬身退开。
转身的刹那，脸上所有夸张的表情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我能感觉到背后有几道视线黏着，如同附骨之疽。
是宋玮毫不掩饰的鄙夷？是宋瑶漫不经心的打量？还是……那道来自暗处的、更冰冷的审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必须继续演下去。
1.
机会来得比想象中快，也更……屈辱。
家庭影院室里，正在放映一部投资巨大的文艺片，据说女主角是宋瑶最近比较青睐的新人。养父养母不在，只有宋家几兄妹和我这个“背景板”。
影片放到一半，有一段冗长沉闷的长镜头。宋瑶似乎有些无聊，抓起手边一包开了封的、价格昂贵的进口薯片，吃了两片，皱了皱眉。
“潮了，不好吃。”她嘟囔一句，随手就将剩下的大半包，朝着我的方向扔了过来。
动作自然得像是丢弃一张废纸。
那袋薯片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啪”地一声，掉在我脚边的地毯上。
空气凝滞了一瞬。
荧幕的光影变幻，映照着在场几个人不同的表情。宋玮咧开嘴，看好戏似的等着我的反应。宋琮的目光似乎从书本上抬起了一瞬，镜片反光，看不清情绪。宋瑶则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荧幕，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袋薯片躺在那儿，包装精致，里面的内容却成了“施舍”与“垃圾”。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羞辱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
但我脸上，却在零点一秒内，切换到了极致的、受宠若惊的模式。
我几乎是扑了过去，双手捧起那袋薯片，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哭腔：“谢……谢谢姐姐！您……您竟然把这么好吃的薯片赏给我！我……我太幸福了！”
我紧紧抱着那袋薯片，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演技浮夸到我自己都想吐。
“姐姐您真是世界上最好心的人！我……我舍不得吃，我要拿回去好好珍藏起来！”
宋玮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一边笑一边拍着沙发扶手：“宋微！你他妈真是个活宝！哈哈哈哈！珍藏？一袋破薯片？你怎么不把她吐出来的瓜子壳也珍藏起来？”
宋瑶也被我这副样子逗乐了，嗤笑一声，摆了摆手：“随你便，别在这儿吵我看电影。”
我如蒙大赦，抱着那袋象征耻辱的薯片，弯着腰，一步步退出昏暗的影院室。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里面的光影和笑声。
走廊冰冷的光线打在我脸上。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怀里的薯片袋子被捏得变形。
眼泪还在流，但不再是演戏，而是生理性的反胃和巨大的恐惧催逼出来的。
那道冰冷的视线，刚才一定也在某个角落注视着我。
我演得这么卖力，这么卑贱，够了吗？
能让他/她觉得，我宋微，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为了点残羹冷炙就能摇尾乞怜的可怜虫，根本不值得他/她浪费一张纸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