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别学她矫情。”

一句话,六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学她。矫情。

原来她连流露真实的痛苦,在他眼里,都是一种拙劣的、不合时宜的模仿。

苏晚怔怔地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挺拔,冷漠,决绝。衣帽间里温暖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却照不进她此刻如坠冰窖的世界。胃里的疼痛奇迹般地在这一刻骤然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麻木,一种万念俱灰的空洞。

她缓缓站直身体,没有再去看那件还未熨烫完的西装。她走回卧室,动作机械地拿出那个小小的行李箱,然后,走进了书房。

江砚正坐在书桌后处理文件,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她手里的行李箱,眉头再次蹙起,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悦:“你又闹什么?”

苏晚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他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前,将一直紧紧攥在另一只手里的、已经有些被汗湿的纸张,放在了光滑的桌面上,推到他面前。

她的动作很轻,没有一丝烟火气。

然后,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转身,没有任何停留地,走向门口。

“站住。”江砚的声音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在她身后响起,“苏晚,我的耐心有限。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很无聊。”

她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看不见地摇了摇头,然后,拧开门把手,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

书房里恢复了寂静。江砚盯着那扇关上的门,脸色阴沉。他烦躁地扔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他以为她最多是闹一阵脾气,像以前偶尔几次那样,最终还是会乖乖回来。毕竟,她能去哪里?这五年,她早已被他圈养得失去了独立生存的能力。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桌面上她留下的那张纸。

起初,他以为那是她写的什么诀别信,或者又是试图引起他注意的什么手段。他带着一丝厌烦和不屑,伸手拿了过来。

纸张质地硬挺,是医院专用的那种。

他的视线落在最上方的医院名称和标志上,心头莫名一跳。随即,他看到了下面的诊断说明,一行行冰冷的医学术语,指向一个他从未想过会与那个温顺安静、被他一手塑造的女人联系起来的词——

胃癌晚期。

伴随多处转移。

预后极差。

建议立即住院进行姑息治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视网膜上,砸进他的脑海里。他的呼吸骤然停滞,捏着纸张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怎么可能?她看起来……她看起来只是瘦了些,脸色差了些……他以为那又是她为了模仿清澜那种病弱美感而……

他的目光混乱地向下扫,急于寻找什么证明,或者是推翻这个荒谬结论的证据。然后,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诊断书最下方,患者签名栏那里。

那两个字,不是他习以为常的、属于他赋予她的“苏晚”。

而是——

林晚。

笔迹有些虚弱,有些颤抖,但依旧能辨认出,那是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角落渐渐重合的、属于另一个女孩的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