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的官袍上玄下朱,穿在她身上,非但不显沉闷,反而衬得她英姿飒爽。
宽大的袍袖下,是常年握刀而骨节分明的手。
那双曾判决过无数生死、掀起过朝堂腥风血雨的手。
站在她面前,我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耳朵聋了?”凌霜月见我没动,声音又冷了几分。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几乎是本能地,我迈开脚步,朝她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虚浮而不真实。
柳三娘和慕云菲想拦,却被凌霜月一个眼神给逼退了。
那眼神里没有杀气,只有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漠然。
仿佛在看两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我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在她身前半步停下。
一股清冽的皂角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钻入我的鼻腔。
是她身上的味道。
很好闻,让我那颗因恐惧和屈辱而狂跳的心,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抬起头来。”她再次命令道。
我僵硬地抬起头,被迫对上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如寒潭,清冷如星辰。
里面没有丝毫情绪,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囚犯,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你叫什么?”
“……学生,慕云羲。”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国子监的?”
“是。”
“为何在此?”
我嘴唇翕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说,我是被表姐带来,当成讨好别人的礼物的吗?
这种话说出来,只会让我更加难堪。
见我沉默,凌霜月也没有追问。
她的目光转向柳三娘,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柳三娘,看来凤阳城的油水,把你养得太肥了。”
“肥得让你忘了,大靖的律法,是怎么写的。”
柳三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肥硕的身体抖如筛糠。
“凌大人饶命!是民妇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的人!民妇该死,民妇该死!”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掌掴自己的脸。
慕云菲也吓得跪了下来,连头都不敢抬。
大人的人……
我心中一阵恍惚。
凌霜月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认识我?
不可能。
我只是国子监里最普通的一名监生,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
我们之间,隔着云泥之别。
凌霜月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就像在看两件死物。
“我的人,衣衫湿了。”她缓缓说道。
柳三娘浑身一颤,像是没明白。
站在凌霜月身后的一个女官差,立刻上前一步,冷声道:“没听见吗?凌大人的意思是,让你们赔一件。”
“赔……赔一件?”柳三娘愣住了。
“是,是!民妇这就去取!”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就要起身。
“站住。”凌霜月再次开口。
“我的人穿的,是国子监的监生袍。”
“用的是贡品的云锦,由尚衣局的绣师亲手缝制。”
“最重要的是,上面绣着我大靖皇室的徽记,代表着天子门生的清誉。”
她每说一句,柳三娘的脸色就白一分。
说到最后,柳三娘已经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这件衣服,你赔得起吗?”凌霜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