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是深褐色的,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老国王本能地抗拒,微微偏过头。
玉纤阿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温顺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父王,”她放下银勺,将药碗轻轻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王兄们……都走了。”
老国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三哥染了时疫,去得很快,没受什么苦。” “二哥坠了马,听说……找到的时候,模样有些不太好。” “还有大姐姐……”玉纤阿顿了顿,看着老国王骤然收缩的瞳孔,缓缓道,“她从那么高的望星台上摔下来,一定很疼吧?”
老国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喉咙里的痰音更重了,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玉纤阿,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们都走了。”玉纤阿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这宫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她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过老国王枯瘦的手背,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亲昵。
“父王,您说,这是不是报应?”她微微歪头,新月般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因为您当年,默许他们……逼死了我娘?”
老国王猛地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怪响,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
“那个有着和我一样眼睛的异域舞姬。”玉纤阿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缥缈的恨意,“她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得了您的几分垂青,生下了我……就该被冠上‘魅惑君上’的罪名,被一杯毒酒,了却残生?”
“您明明知道的……您都知道的……”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掐进老国王松弛的皮肤里,“可您什么都没有做。您冷眼旁观,任由他们,将她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就像……如今冷眼旁观您的儿子们,一个个死去一样。”
老国王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呐喊,想咒骂,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明黄色的枕巾。
“现在,轮到您了,父王。”玉纤阿俯下身,靠近他的耳边,用气声低语,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这碗药,您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她重新端起那碗药,不再用勺子,而是直接递到他的唇边。
“喝了它,您就能去和您的儿子们,还有我娘……团聚了。” “这万里江山,您操劳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
老国王徒劳地挣扎着,枯瘦的手想要推开药碗,却被玉纤阿轻易地按住。她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双看似柔弱无骨的手,此刻像铁钳一样牢固。
深褐色的药汁,顺着老国王被迫张开的嘴唇,灌了进去。他剧烈地咳嗽着,药汁溅湿了他的前襟和玉纤阿的衣袖。
玉纤阿面无表情,眼神冷冽,直到将最后一滴药汁灌入他的喉中,才松开了手。
药碗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国王像一条离水的鱼,在榻上剧烈地抽搐、痉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一般的声音。他的眼睛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玉纤阿,里面充满了恐惧、怨恨,还有一丝……终于醒悟过来的,深深的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