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画室,曾经是他最快乐的小天地,现在却像一座逐渐荒芜的花园。
我晚上加班回家,经常看到画室的灯亮着,他坐在里面,对着空白的画布或者闪烁着光标却没有任何新线条的数位屏,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有次我端牛奶进去,从背后看到他屏幕上打开的,是几个月前就已经完成的一幅商稿。
他只是在反复地、无意义地放大、缩小,眼神空洞。
“宝宝,是不是遇到瓶颈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周末我们出去走走?”
我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瘦削的肩上。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然后轻轻推开我,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没事,就是……没什么灵感。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可能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就好了。”
这句话成了他最近的口头禅。
可好几个“几天”过去了,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像是陷入了一个更深的泥潭。
我开始尝试用我的方式“解决”问题。
我是陆承宇,习惯了面对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需要更多关心和物质补偿的“项目”。
我给他买最新款的数位屏和顶级的颜料,他收到时会笑着说谢谢,但那些昂贵的工具只是被放在角落,蒙上淡淡的灰尘。
我推掉不那么重要的会议,尽量准时回家陪他吃饭,但饭桌上的沉默有时比争吵更令人窒息。
我甚至悄悄咨询了心理医生朋友,得到一些“多陪伴、多倾听、避免说教”的建议,但当我试图实践时,却总觉得笨拙又无力。
最让我无措的是他的睡眠。
他夜里变得很浅眠,我稍微一动他就会醒。
有时半夜醒来,会发现他背对着我,身体微微蜷缩,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只是在假装。
我想抱抱他,又怕惊扰了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一次周末,我好不容易说服他出门,去我们以前常逛的公园散步。
阳光很好,秋日的银杏叶金黄金黄的。我们并肩走着,他却始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脚下不是落叶,而是刀尖。
我试图找话题,说起公司里的趣事,他偶尔“嗯”一声,反应慢半拍。
走到湖边时,我看到一群孩子在喂天鹅,气氛欢快。
我下意识地想去牵他的手,想像以前一样指给他看。
可我的手刚碰到他的,他却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脸色瞬间白了白。
我们俩都愣住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
“对不起……”
他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眼神躲闪着,“我……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那一刻,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我淹没。
不习惯?
我们牵了七年的手,现在告诉我“不习惯”?
我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不是对他,而是对这种莫名其妙、让我无从下手的状况。
我努力压下火气,尽量平静地说:“没事,我们回去吧,你好像累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话。
车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我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愧疚感,这让我更加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