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自己的诊室，关上门。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却驱不散心头骤然聚拢的阴霾。她走到洗手池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流水反复冲洗着双手，一遍，又一遍。
水流声哗哗作响，却盖不住脑海里翻涌而来的潮声。
八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毫无预兆地冲破记忆的闸门，将她席卷。
也是这样一个看似平静之后，狂风暴雨骤至。
那天，是她拿到国内顶尖医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她满怀喜悦地想要与他分享，等来的，却是他异常沉默的凝望。
他说：“知意，我家里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老爷子……给我定了婚姻。”
她记得自己当时如坠冰窖，手脚冰凉，却还是强撑着问：“所以呢？”
他看着她，眼底是挣扎的红丝，语气却带着一种被她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克制和平静：“没有所以。沈知意，你最好想清楚了，”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我今晚转过身，就永远不会再回头。”
那时的她，年轻，骄傲，也脆弱。他的话语，他眼神里那种近乎决然的悲痛，像一把钝刀，割裂了她对未来的所有憧憬。她以为他选择了家族，放弃了她。巨大的失望和受伤的自尊，让她死死咬住了唇，没有挽留，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她看着他转身，走进瓢泼大雨里，挺拔的背影一点点被雨幕吞噬，直至彻底消失。
而她，用力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眼泪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
那晚之后，他仿佛人间蒸发。她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将所有与他有关的物品打包封存，逼着自己一头扎进学业里。她告诉自己，沈知意，你要往前走，不要回头。
这些年，她一步步实现自己的规划，成为一名技术精湛的牙医，拥有了稳定的事业和看似平静的生活。她以为自己成功了，成功地将他埋在了记忆最深处的坟墓里。
可直到今天，直到他重新出现，她才惊觉，那坟墓从未封死。只需他一个眼神，一次出现，就足以让所有被刻意埋葬的情感死灰复燃，掀起一场记忆的雪崩。
“沈医生？”护士小杨敲门探头，“预约洗牙的张先生到了。”
沈知意猛地关掉水龙头，扯过一张纸巾，仔细擦干手上的水渍。
“好，我马上来。”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她对着镜子，微微弯起唇角，练习那个熟悉的、温柔的、属于沈医生的笑容。
一遍，不够自然。再来一遍。
直到那笑容看起来无懈可击，她才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诊室的门，走向下一个患者。
阳光落在她的白大褂上，映出一片看似温暖的光晕。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某个角落，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天崩地裂。
而这场雪崩的余震，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三章 涟漪再起
接下来的几天，沈知意刻意让自己沉浸在忙碌的工作中。她接诊了更多患者，参与了诊所的新技术培训，甚至主动接手了同事临时请假积压的部分病例。
她用近乎填鸭式的工作量，试图将那个名字、那张脸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然而，有些涟漪一旦荡开，便难以轻易平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