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映出个老太太的身影。她裹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别着枚银色的梅花胸针,胸针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暗沉的铜色,针脚处还缠着根黑色的线。老太太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根黑皮筋扎在脑后,发尾却翘着几根白发,像没捋顺的棉线。她的眼角皱纹深得能夹住纸,笑起来时,皱纹挤成两道沟壑,手里还攥着件灰色的旧毛衣,毛衣的肘部磨出了洞,露出里面的浅灰色毛线,针脚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手工织的,针脚处还沾着点白色的线头。
“是送快递的吧?”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很清亮,像浸过温水的棉花,“我等你好一会儿了。”她的目光落在陈默手里的包裹上,眼神里有种奇怪的笃定,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
陈默低头看了眼快递单,报出收件人姓名:“请问是林哲先生吗?”
老太太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毛衣,指节泛出青白,毛线被捏得变了形。“林哲是我儿子……”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飘到屋里,像是在看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可他三天前就走了,心梗,走的时候还穿着我织的这件毛衣,身上还带着我给他缝的平安符。”她说着,抬手摸了摸毛衣的领口,那里缝着个小小的布包,鼓鼓囊囊的,应该就是她说的平安符。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按老周说的规矩,收件人已故就算“拒收”,必须立马返程,不能多待。他刚要把包裹往回抱,说“抱歉,那我按规定返程了”,老太太却突然往前迈了一步,从口袋里摸出张叠得整齐的纸条——纸条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毛边,纸面上印着浅淡的格子纹。她展开纸条时,指尖都在抖,像是怕把纸条弄破:“你先别拿走,你看这个。”
陈默低头看去,纸条上的字迹是黑色水笔写的,笔画刚劲,撇捺都带着股利落的劲儿,和快递单上“林哲”的签名分毫不差,甚至连最后一笔的勾都一样——他送过这么多快递,对签名的辨识度早就练出来了,这绝对是同一个人的字。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纸条的落款日期写着“2023年10月15日”——也就是明天。他的指腹蹭过纸面,油墨还带着点未干的黏腻,不像是放了很久的样子,甚至能闻到淡淡的墨水香,和他平时用的签字笔味道一样。
“这不可能。”陈默的声音有点发颤。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锁屏界面上的日期明明显示着“2023年10月14日”,时间是夜里10点47分。“林先生三天前就去世了,怎么可能在明天签名?这纸条是假的吧?”
老太太没反驳,只是转身往屋里走,留下个佝偻的背影。她的脚步很慢,走的时候能听到鞋底蹭着地板的声音,像是拖着什么重物,每走一步,地板就发出“吱呀”一声响,像是随时会塌下去。“进来坐会儿吧,雨这么大,你也淋了不少。”她走到客厅中央时,回头看了陈默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恳求,“就坐五分钟,我给你倒杯热水。”
陈默站在门口犹豫了。手电光扫过屋里,能看到客厅的茶几是深棕色的木质款,表面裂了好几道缝,露出里面的浅色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