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茶几上摆着个相框,相框是塑料的,边缘磕掉了一块,里面的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眉眼和老太太有几分像,高鼻梁,薄嘴唇,穿着件灰色的毛衣,正是老太太手里攥着的那件。男人站在海边,身后是金黄色的沙滩,远处的海面上飘着几艘小船,天空是淡蓝色的,他笑着比了个“V”字手势,阳光落在他脸上,显得很灿烂。茶几上还放着个没洗的白瓷碗,碗里剩着半碗粥,已经凉透了,粥表面结了层膜,旁边摆着个棕色的药瓶,标签上写着“硝酸甘油片”,是治心脏病的药,瓶盖子没拧紧,露出里面白色的药片。

那只黑猫突然从鞋架上跳下来,蹭了蹭陈默的裤腿。它的毛很软,带着点雨水的湿意,尾巴绕着他的脚踝转了一圈。陈默低头看了眼猫,又抬头看了眼老太太的背影——她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个搪瓷杯,杯子上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字,杯口缺了个角。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法拒绝这个请求,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他往里走。

最终,他还是抬脚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关上,把外面的雨声和风声都挡在了门外,屋里瞬间变得很静,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那钟是老式的挂钟,表盘是圆形的,指针是黑色的,正慢悠悠地晃着,像是在数着什么,每一声“滴答”,都敲在陈默的心上。

“坐吧。”老太太指了指沙发,沙发是深棕色的人造革,表面裂了好几道缝,露出里面浅黄色的海绵,海绵上沾着点黑色的污渍,像是油渍。她把手里的旧毛衣放在茶几上,转身去厨房倒水,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厨房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接着是水壶放在灶台上的声音。

陈默坐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那个黑色包裹。他的目光又落在了茶几上的相框上——照片里的海很蓝,沙滩很黄,男人的笑容很亮,可他总觉得这张照片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仔细一想,又什么都记不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记忆。他甚至能清晰地记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去过海边——老家在山里,后来到城里打工,也一直没机会去。

“喝水。”老太太端着搪瓷杯走过来,杯子里的热水冒着热气,在杯口凝成白雾,飘到陈默面前,带着点淡淡的水垢味。她把杯子放在陈默面前的茶几上,热水溅出来一点,落在茶几上,留下个浅浅的水印。“你是不是觉得这张照片眼熟?”

陈默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老太太。她正盯着相框里的照片,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酸涩,像是在看一件很珍贵又很可惜的东西。“这是林哲去年秋天去海边拍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指轻轻碰了碰相框的边缘,“他说等今年秋天,要带我也去看看,说那里的沙子踩上去像棉花,海水是温的,还能捡到贝壳。”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那地方叫月牙湾,在城东,你去过吗?”

月牙湾。

这三个字像根针,突然扎进陈默的脑子里。他猛地想起,今早出门前,他在卧室墙上的日历上圈了个日期——就是明天,10月15日,旁边还用红色的笔写了“月牙湾赴约”四个字。可他明明不记得自己约了人,更没听过“月牙湾”这个地方,那行字像是凭空出现在日历上的,字迹陌生又熟悉,红色的墨水和快递单上的备注颜色一模一样,连笔锋都很像。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前几天加班太累,记错了,没太在意,现在想来,却觉得浑身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