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这幅“才人沈氏疯癫作画图”就作为一个笑话,传到了御前。
我不知道萧弈看到这幅画时是什么表情,我只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第二日,一个穿着尚衣局宫女服饰的清秀女子借着送新衣的由头,悄悄找到了我。
她叫苏绿翘,是御前画师之女,因父亲获罪,才被贬到了尚衣局做绣女。
她将新衣递给我,眼神却落在我随手丢在桌上的那幅画上,压低声音道:“这画,是你画的?”
我正抱着个布老虎啃得起劲,闻言抬起头,傻乎乎地点点头。
她脸色凝重,指着画纸背面因毒性而微微泛黄的痕迹:“你用了‘朱砂雪’?那是宫中禁药,碰多了会烂手烂脸的!”
我眨巴着眼睛,天真地望着她,歪头问道:“绿翘姐姐,你说它……能画出凤凰的眼泪吗?”
苏绿翘猛地一怔,她那双聪慧冷静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她明白了,我是在试探她的立场。
我凑近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幽幽地低语:“我爹以前跟我说过,这世上最毒的胭脂,往往都涂在那些笑得最开心的女人脸上。”
她神色剧震,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这张痴傻的面孔下,看穿我的灵魂。
良久,她从袖中悄然滑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塞进我手里,飞快地说:“若再有这样的‘赏赐’,先用这里面的油膏涂满双手,可保肌肤无虞。”
我捏紧了那个小瓷瓶。我知道,我的第一个盟友,有了。
三日后,皇后在坤宁宫设宴。
林贵妃果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看向我:“沈才人,前几日本宫送你的胭脂,可还喜欢?”
满座的妃嫔都朝我看来,眼神里充满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立刻从袖子里掏出那个鎏金胭脂盒,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指狠狠剜了一大坨,毫不心疼地抹了自己满脸,直到整张脸都像猴屁股一样红,才咧开一个傻笑:“喜欢!脸上红彤彤的,像过年一样!皇上也该涂一点,喜庆!”
“噗嗤——”有嫔妃忍不住笑出了声。
满座哗然,林贵妃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主位上,一直冷眼旁观的萧弈却忽然放下了酒杯,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落在我身上,淡淡地问了一句:“朕听说,你用这胭脂画了幅凤凰图?”
我用力点头:“画了!送给贵妃娘娘的!”
萧弈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又问:“那你画的凤凰,为何少了一只眼睛?”
我歪着头,努力想了想,然后嘟起嘴,一脸认真地嘟囔道:“因为它……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被啄瞎啦。”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脆响,林贵妃手中的酒杯应声碎裂,酒水混着血,从她指缝间滴落。
那一夜,我回到我那冷清的住处,将剩余的毒脂小心翼翼地刮下,封入一个小瓷瓶中,仔仔细细地贴上一张标签,上面写着:林氏赠礼,可殉葬。
窗外,风雨欲来,空气中满是湿漉漉的土腥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周嬷嬷的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慌和敬畏:“沈才人,快……快起来!皇上……皇上召见!永宁殿那边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