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渊没有回答,只是用油布擦拭着刀锋。
那寒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一潭不见底的古井。
小满似乎习惯了他的沉默。
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冰冷的刀身,又飞快地缩了回来,仿佛被烫到了一样。
她看着刀身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又看看李承渊那张线条刚硬、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
“大哥哥,”她又开口了,声音轻得像风中的蒲公英,“你说,小蝴蝶会飞到哪里去呀?”
这个问题,如此简单,又如此遥远。
飞到哪里去?
李承渊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或许,它会飞过这片关隘,飞过连绵的群山,飞到一片开满了鲜花的山谷。
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死亡。
那里的天空永远是湛蓝的,溪水永远是清澈的。
或许,它会飞回江南,回到那个他只在童年记忆中才存在的、烟雨蒙蒙的故乡。
但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蝴蝶的宿命,更有可能是在下一阵狂风中被折断翅膀,或是被某个饥饿的旅人捉去,成为果腹的食物。
希望,是这片土地上最昂贵的奢侈品,他自己早已消费不起,更不愿轻易地贩卖给这个女孩。
他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手,用那只布满了伤痕的大手,轻轻地、有些笨拙地揉了揉小满的头发。
她的头发有些枯黄,但很柔软。
“不知道,”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或许……飞去一个很暖和的地方吧。”
这是一个敷衍的、不负责任的答案。
但对小满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立刻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那笑容,像是一束阳光,短暂地刺破了笼罩在李承渊心头的阴霾。
“那一定是个好地方!”她肯定地说。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又像只快乐的麻雀一样,蹦蹦跳跳地跑开了,继续去追逐那只随时可能逝去的、脆弱的美丽。
李承渊重新低下头,目光回到他的刀上。
刀锋依旧锐利,寒光依旧逼人。
他知道,这把刀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守护蝴蝶,而是为了斩断一切试图飞过这道关隘的敌人。
他的责任,不是去描绘一个温暖的远方,而是守住这片冰冷的、绝望的阵地。
他将刀缓缓归鞘,发出一声沉闷而满足的轻响。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投向关外那片一望无际的、灰黄色的虚空。
风更大了,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他想,或许,小满就是那只蝴蝶。
而他,就是这道关隘。
只要他还站在这里,至少,能为她挡住一些来自北方的风。
2
烽烟关的宁静,是被一阵车轮的“吱呀”声打破的。
声音是从关隘通往内地的唯一一条官道上传来的。
守在哨塔上的老兵“三儿”眯着眼睛,努力辨认着远方那个扬起一阵烟尘的黑点。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从那个方向来的人了。
自从潼关失守的消息传来,这条路就几乎断绝了,偶尔有几个逃难的百姓,也都是绕着山路走,生怕被当成叛军的探子。
“头儿!有车队!看着……不像是军爷们。”三儿冲着下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