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尖锐、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
那声音不属于烽烟关，它来自远方，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和野兽般的凶残。
李承渊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火焰。
他看到了。
在地平线的那一端，一片黑色的潮水，正缓缓地、但却坚定不移地向着关隘涌来。
那不是乌云，而是一支军队。
一面绣着黑色狼头的狰狞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那是安禄山麾下，最精锐的部队——狼牙军。
他们行进的队列整齐得令人窒息，数不清的矛尖与刀刃在初升的日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汇成一条死亡的河流。
没有战鼓，没有呐喊，只有甲叶的碰撞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像一柄巨锤，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每个守军的心脏上。
“敌袭——！”
哨塔上，老兵三儿的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
“当！当！当！”
关内警钟长鸣，刺耳的钟声敲碎了所有人最后的侥幸。
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地抓起靠在墙边的兵器，冲出营房。
伤兵们挣扎着想要起身，脸上写满了绝望。
小满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药汤溅在她的脚上，她却浑然不觉。
她呆呆地望着关外那片移动的钢铁森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浑身发抖。
“小满！到我这里来！”顾清妍已经惊醒，她一把将小满拉到自己身后，脸色苍白如纸。
混乱中，只有李承渊的声音依旧沉稳。
“弓箭手，上墙！准备火箭！”
“老刘，带一队人，顶住城门！准备滚木礌石！”
“其他人，守住登城口！不许后退一步！”
他的命令简短而清晰，像一把利刃，瞬间剖开了混乱的局面。
士兵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本能地执行命令，奔向各自的岗位。
李承渊走下哨塔，从兵器架上取下自己的长枪。
那是一杆通体漆黑的铁枪，枪头在多年的使用下，已经磨损得不再光亮，却更显致命。
他握住枪杆，那熟悉的、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重新归于平静。
他走到小满和顾清妍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
“待在后面，不要出来。”他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身走向了城墙。
狼牙军的推进速度极快。
转眼间，前锋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
“放！”
随着李承渊一声令下，城墙上，稀稀拉拉的箭矢带着火光，呼啸着射向敌阵。
然而，那箭雨投入黑色的潮水中，就像几点火星落入大海，连一朵像样的浪花都没有激起。
敌军前排举起了厚重的盾牌，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壁，箭矢落在上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便无力地弹开了。
攻势开始了。
没有劝降，没有叫阵，只有最直接、最有效率的杀戮。
数十架巨大的攻城梯被推到了城墙下，无数穿着黑色铠甲的狼牙兵，像蚂蚁一样，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城墙上，滚木礌石不断地砸下，每一次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和凄厉的惨叫。
滚烫的金汁（煮沸的粪水和毒药）被一桶桶地泼下，烫得敌人皮开肉绽，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