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倒下去一排，立刻就有更多的人补上。
他们沉默着，攀爬着，眼中只有麻木的疯狂。
与此同时，一根巨大的攻城槌，在数十名壮汉的推动下，狠狠地撞向了烽烟关那本就不甚坚固的大门。
“咚！”
一声巨响，整个关隘仿佛都在颤抖。
门板上，巨大的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顶住！都给我顶住！”老刘独眼中满是血丝，他带着手下的士兵，用身体、用木桩，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死死地抵住大门。
“咚！”
又是一记重击。
木屑纷飞，门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战争，以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空气中，血腥味、汗臭味、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汇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小满躲在顾清妍的身后，透过营房的门缝，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幅人间地狱的景象。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士兵，昨天还笑着递给她一个烤熟的野薯，此刻却被一支羽箭贯穿了喉咙，悄无声息地从城墙上栽了下来。
她看到另一个士兵，被滚烫的金汁浇中了半边脸，痛苦地在地上打滚，哀嚎着。
她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这就是……战争吗？
这就是“大侠”们的世界吗？
她脑海中所有关于英雄、关于荣耀的想象，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这里没有仗剑天涯的潇洒，没有万夫莫敌的神勇。
这里只有血，只有泥，只有最卑微、最痛苦的死亡。
5
“咚！——”
随着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烽烟关的大门，终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轰然倒塌。
阳光和死亡，一同涌了进来。
门外，如狼似虎的叛军士兵，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咆哮，潮水般地涌入关内。
守在门后的老刘和他的弟兄们，几乎是在瞬间，就被这股黑色的洪流所吞没。
一场短兵相接的血腥混战，在狭窄的瓮城内爆发了。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每一寸土地，都在进行着最绝望的厮杀。
烽烟关的守军，无论是数量还是装备，都远逊于敌人。
但在这座他们已经守护了多年的关隘里，退无可退。
他们用长矛、用环首刀、用牙齿、用拳头，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小满的视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牢牢吸引住了。
是石头。
那个平日里有些憨直，脑子不太灵光，却力大无穷的年轻士兵。
他总是乐呵呵的，谁让他帮忙都从不拒绝。
前几天，他还用茅草，给小满编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此刻，他正挥舞着一把与他身材极不相称的巨大板斧，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死死地守在一个登城的阶梯口。
他的身上已经挂了好几处彩，鲜血浸透了他破旧的皮甲，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是机械地、疯狂地劈砍着，每一斧下去，都带着风声，逼得眼前的敌人无法前进一步。
他头上，戴着一顶粗制滥造的毡帽。
那帽子灰扑扑的，尺寸也有些过大，松松垮垮地扣在他的头上，显得有些滑稽。
在这样惨烈的战场上，这顶帽子显得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