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她从门缝里探出头,紧张地看着石头的背影,嘴里无声地念着:“加油……石头哥……加油……”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一名叛军小头目,注意到了这个顽抗的“蛮牛”。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没有选择正面硬撼,而是悄悄地绕到了石头的侧翼。
石头刚刚用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扫,逼退了正面的三名敌人,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空档。
“噗嗤!”
一把冰冷的横刀,从他的肋下,狠狠地捅了进去,直没至柄。
石头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手中的巨斧,“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那截血淋淋的刀尖。
他口中涌出大股的鲜血,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轰然跪倒在地。
那个叛军小头目得意地拔出横刀,一脚将石头踹翻在地。
他看着石头头上那顶歪歪扭扭的毡帽,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呵,看这个山里来的蠢货,脑袋上扣着个什么玩意儿?倒像是把他娘的尿盆顶在头上了!”他放肆地大笑着,周围的几个叛军士兵也跟着哄笑起来。
那笑声,尖锐而刺耳,像针一样扎进了小满的耳朵里。
濒死的石头,似乎被这笑声刺激到了。
他原本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突然重新凝聚起了一点光芒。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伸出手,颤抖着扶正了自己头上的帽子,然后紧紧地攥住了帽檐。
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个嘲笑他的小头目。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片的血沫。
“笑……笑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骄傲与尊严,“这帽子……可是……我娘……给我缝的!”
他用尽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丝力气,吼出了这句话。
那不是一个士兵的战吼,而是一个儿子,在捍卫他心中最珍贵、最神圣的东西。
吼声未落,他眼中的光芒,便彻底熄灭了。
他的手,还紧紧地抓着那顶毡帽,身体缓缓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了声息。
那个小头目被他临死前的气势震慑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他上前一步,举起手中的刀,就要将石头的头颅砍下。
但他的刀,没能落下。
一支黑色的铁枪,如同毒龙出洞,悄无声息地从侧面刺来,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咽喉。
是李承渊。
他不知何时已经解决了城墙上的敌人,出现在了这里。
他面无表情地拔出长枪,任由那小头目的尸体软软地倒下。
他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石头,和他手中紧攥的帽子,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恸。
但他没有时间停留。
他长枪一抖,再次杀入了敌群之中。
而这一切,都被小满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石头死了。
那个会给她编草兔子的石头哥,死了。
他的死,没有惊天动地,没有气壮山河。
他不是为了“大唐”,不是为了“将军”,甚至不是为了“胜利”而死。
他只是为了守护一顶母亲缝制的、丑陋的毡帽的尊严。
死亡,第一次以如此具体、如此个人化的方式,展现在了小满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