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咆哮：“这个大唐，已经烂了！从根子上就烂透了！它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忠诚！安大帅，他给了我复仇的机会，他要建立一个没有奸臣、没有昏君的新天下！我为何不追随他？”
李承渊沉默地听着，他知道，燕旌说的是事实。
当年燕家的惨案，震惊朝野，但所有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所以，这就是你屠戮村庄，驱赶百姓，向自己曾经的袍泽挥刀的理由？”李承渊抬起头，目光如剑，直刺燕旌的内心。
燕旌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冰冷：“妇人之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历史，只会由胜利者来书写！承渊，我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打开关门，归顺我们。我保你和你手下的兄弟，性命无忧，官升三级！”
“我的兄弟，”李承渊缓缓地说，“他们，就躺在我身后的那座关隘里。有的，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城墙上，一个年轻的士兵，双目赤红，突然挣脱了同伴的阻拦，冲到墙边，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杀了他！叛贼！走狗！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杀了我爹娘！杀了全村的人！将军！让我杀了他——！”
他张弓搭箭，就要射向燕旌。
“住手！”李承渊厉声喝止了他。
那名士兵的箭，最终没有射出。
他跪倒在城墙上，放声痛哭。
那哭声，充满了无尽的仇恨与绝望。
这声哭喊，彻底击碎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可能的回旋余地。
燕旌的脸上，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了。
他重新戴上头盔，冰冷的面甲，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李承渊，我给了你机会。从现在起，我们便是敌人。下一次，我攻破关隘之时，便是你我，了断恩仇之日。”
说完，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驰回本阵。
李承渊独自站在空旷的战场上，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知道，一场无法避免的、兄弟相残的悲剧，即将上演。
他缓缓转身，向着烽烟关走去。
他的背影，在漫天黄沙中，显得无比沉重，也无比决绝。
当他走进关门的那一刻，身后的大门，带着沉重的声响，缓缓关闭。
仿佛隔开的，是两个世界，也是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曾经的兄弟情谊。
7
围城进入了第十天。
时间，在这座孤立的关隘里，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日出与日落，不再代表着希望与安宁，而仅仅是新一轮杀戮的开始与暂歇。
狼牙军没有再发动大规模的强攻，燕旌似乎很有耐心，他选择了一种更古老、也更残酷的战术——围困。
他要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剥掉守军的锐气、体力、补给，以及最后的希望。
烽烟关，成了一座被死亡气息包裹的孤岛。
食物开始严格配给，每个人每天只能分到一小块干硬的麦饼和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水井的水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仅有的那点存水，也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土腥味。
但比饥渴更可怕的，是绝望的蔓延。
顾清妍的医疗帐篷，早已不堪重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