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员们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药草和伤口腐烂混合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气味。
她带来的药材,在头几天的高强度消耗下,已经见了底。
现在,她只能用最基础的草药进行清创,用烈酒进行消毒,至于能否扛过去,全看伤员自己的造化。
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从清晨忙到深夜。
她的双手,因为反复清洗和接触各种药材,变得粗糙红肿;她那身原本鲜亮的万花谷弟子服,也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染成了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灰褐色。
她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像是在燃烧着自己,来照亮这片黑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情况不会更糟的时候,新的灾难,悄然而至。
那天下午,关隘外那条通往内地的官道上,再次出现了人影。
不是军队,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平民。
他们大约有二三十人,扶老携幼,步履蹒跚,像一群被狂风吹散的败叶,挣扎着向烽烟关挪来。
“是难民!”哨塔上的士兵喊道。
关内的幸存者们,都涌到了墙边,神情复杂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有同情,有麻木,但更多的是一种深藏的恐惧。
因为他们知道,多一张嘴,就意味着自己的口粮要再少一分。
李承渊派出了最后一名还跑得动的斥候前去探查。
半个时辰后,斥候带回了一个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的消息。
“将军……他们……他们是从下游的李家村逃出来的。”斥候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抖,“李家村……闹瘟疫了!是一种急性的‘咳血病’,染上的人先是高烧不退,然后不停地咳嗽,最后……最后会咳血而死!不出三日,整个村子就倒下了一大半!”
“瘟疫”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头顶炸响。
它比狼牙军的刀锋更可怕。
刀锋只会杀死它砍中的人,而瘟疫,会无声无息地钻进每一个角落,将整座关隘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墓。
“不能让他们进来!”独眼的老刘第一个吼了起来,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绝对不能!我们好不容易守到现在,不能让一场病给全端了!将军,下令吧,用弓箭把他们赶走!”
“赶走?他们能去哪儿?”另一个士兵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挣扎。
“管他们去哪儿!死在外面,也比拉着我们一起死强!”
士兵们群情激奋。
他们的逻辑简单而残忍——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而那些难民,已经走到了关门前。
他们看到了城墙上的人影,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纷纷跪倒在地,哭喊着,哀求着。
“开开门吧,军爷!行行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抱着一个正在发烧的孙子,哭得撕心裂肺,“孩子快不行了!求求你们,给口水喝,给条活路吧!”
一个中年男人,不停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渗出了血:“我们不是奸细,我们都是大唐的子民啊!狼牙军来了,家没了,现在又闹瘟疫……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你们不能也不给我们活路啊!”
他们的哭喊声,像一把把钝刀,割在每个人的心上。
顾清妍冲到了城门边,她看着门外那些绝望的面孔,看着那个在祖母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