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你们谁起来做饭了?”徐峰试探着问,声音有点干涩。
父亲漱完口,茫然地抬起头:“做饭?没有啊,一觉睡到天亮。”
二大爷头也没回:“梦游了吧你?赶紧收拾,一会儿吴老三就该带人来了。”
徐峰把话咽了回去。难道真是自己太累,出现幻听了?
吃早饭的时候,四叔徐守平和大姑徐玲两家人总算前后脚到了。堂屋里顿时热闹起来,寒暄声,小孩的打闹声,暂时驱散了徐峰心头的阴霾。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大姑徐玲放下行李,习惯性地走到堂屋正面墙上挂着的爷爷奶奶遗像前,想擦拭一下玻璃框上的浮尘。
她的手刚碰到相框,动作突然僵住了。
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卡在她喉咙里。
“怎么了玲子?”二大爷皱眉看过去。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徐玲手指颤抖地指着墙上的照片。
那是徐峰爷爷的遗像,一位面容清癯的老人。此刻,照片本身似乎没什么变化,但玻璃相框的内侧,紧贴着老人黑白影像的嘴角位置,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洇开一小片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像血。
那液体沿着玻璃内侧向下流淌,拉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正好划过照片上老人僵硬的微笑,显得无比诡异。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小孩也吓得不敢出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徐守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谁搞的恶作剧!”四叔徐守平猛地站起来,脸色难看。
“不是恶作剧……”大姑徐玲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抖得厉害,“我刚碰到的,是从里面……里面渗出来的!”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在场的每一个成年人。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一个略显粗哑的招呼声。
“守正老哥!在家吗?我吴老三啊,带师傅来了!”
二大爷徐守正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脸上挤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对着慌乱的家人压低声音:“都镇定点!先把照片摘下来收好!别在外人面前丢人!”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快步迎了出去。
徐峰站在原地,看着父亲手忙脚乱地去摘那还在渗“血”的相框,看着姑婶们苍白的脸,听着院子里二大爷热情招呼吴老三的声音。
他忽然想起昨天下午,那个荒草丛生的孤坟,那块字迹模糊的墓碑,还有那阵绕着他脖颈的阴风。
后背的冷汗,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
问题,似乎真的不小。
院子里,二大爷已经引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前面那个矮壮黝黑、穿着沾满泥点工装裤的,应该就是包工头吴老三。而跟在吴老三身后的,则是一个穿着不合身深蓝色中山装、干瘦、颧骨很高的老头,约莫六十岁上下,眼皮耷拉着,眼神却偶尔抬起,扫过堂屋里的人,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审视味道。
“守正老哥,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李半仙,李师傅。”吴老三侧过身,颇为恭敬地介绍那干瘦老头,“附近几个村,有什么疑难杂事,都找李师傅看,准得很!”
李半仙微微颔首,没说话,目光在堂屋里逡巡一圈,最后落在了刚被徐守华摘下来、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那个渗血相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