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打开袋子,将那缕带着污渍的棉线放了进去,封好口。接着,他走进一楼的客用卫生间,反锁上门。镜子里映出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窝深陷,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暗流。

他拿起一把崭新的、从未用过的剃须刀片,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对着镜子,张开嘴,用刀片极其小心地、在自己口腔内侧的颊粘膜上,刮了几下。细微的刺痛传来,带着一丝血腥味。他吐掉带血的唾液,用棉签沾取了刮下来的口腔粘膜细胞,同样放进了那个密封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陌生、如同困兽般的男人,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

他猛地扑到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绝望,像毒液一样,顺着脊椎,一寸寸爬满全身。

第二天一早,陈遂比平时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他没有去公司,而是驱车穿过清晨拥堵的车流,来到了城市另一端一个僻静的街区。按照手机里查到的地址,他找到了一家门脸不大、招牌上只写着“XX生物技术服务”的机构。玻璃门擦得很亮,里面冷冷清清,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表情淡漠的中年女人坐在前台后面看电脑。

陈遂推门进去,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女人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什么事?”

陈遂从公文包最里层拿出那个密封袋,放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努力维持着平静:“做亲子鉴定。加急。匿名。”

女人扫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一小块带污渍的布,一根棉签。她似乎对这种“特殊样本”见怪不怪,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熟练地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表格和一支笔推过来。

“填表。加急费另算,五个工作日。结果只发到指定邮箱,不留纸质报告。”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念说明书,“费用一共八千二。”

陈遂没有犹豫,掏出钱包,抽出银行卡。刷卡机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像是在为某种未知的审判倒计时。他填好表格,在“委托人”和“关系人”的姓名栏里,都只留下了一个冰冷的代号“C”。在“检测类型”那一栏,他停顿了一下,笔尖悬在“父女关系确认”几个字上方,最终,重重地划了下去。

“好了。”女人收起表格和密封袋,动作麻利地放进一个贴着标签的塑料盒里,“邮箱确认一下。五个工作日后,注意查收。”

陈遂报出一个他新注册的、没有任何关联信息的邮箱地址。女人在电脑上敲了几下,点点头:“可以了。”

走出那扇玻璃门,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陈遂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八千二,五个工作日。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他需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来对抗这即将把他吞噬的、巨大的未知和恐惧。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眼底深处那簇冰冷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