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亲生……排除……生物学父亲……”
报告上那冰冷的结论,像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耳边反复轰鸣,伴随着他痛苦的干呕声,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呕吐终于平息,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和一阵阵虚脱般的眩晕。陈遂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涕泪、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男人。水龙头没关,哗哗的水流冲刷着盆底残留的污渍,就像在冲刷一个永远无法洗清的耻辱。
他拧开水龙头,掬起冰冷的自来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自己脸上。刺骨的寒意让他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他抬起头,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砸在洗手盆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镜子里,那个眼神空洞的男人,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淬了冰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火焰。
他抬手,用袖子粗暴地擦掉脸上的水渍和泪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狠厉。然后,他对着镜子,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扯动嘴角。
一个扭曲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在他惨白的脸上缓缓绽开。那笑容里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衬衫领口,动作一丝不苟。然后,他拉开门,走出卫生间。外面办公室的灯光明亮得有些刺眼。他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转椅,摆回原位。他坐回办公桌前,屏幕上,那份打开的亲子鉴定报告,像一张无声的嘲讽。
陈遂的目光落在报告上,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份与自己无关的财务报表。他移动鼠标,将报告拖进一个命名为“清算”的加密文件夹里。然后,他点开了另一个加密通讯窗口,给老K发去一条信息:
“东西,拿到了吗?”
几秒钟后,老K的头像跳动起来:“刚到手。‘星海核心’,货真价实。尤其是那份对赌协议和隐藏的财务窟窿,够劲爆。怎么交接?”
陈遂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敲下冰冷的指令:“按原计划,匿名投递给‘名单’上的那几家。时间,定在‘星海’正式启动融资路演的前一天。”
发送。
做完这一切,陈遂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办公室的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一片繁华盛景。而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人生,已经被彻底碾碎。剩下的,只有一片废墟,和从废墟中站起来的、一个只为复仇而活的幽灵。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毫无表情的脸。他点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备注为“瑞瑞班主任-李老师”的号码。编辑短信:
“李老师您好,我是陈瑞的父亲陈遂。近期家里有些重要安排,可能需要临时给瑞瑞请几天假,具体时间我会提前一天告知您。另外,关于下学期的一些计划,我想单独跟您沟通一下,不知您明天下午三点左右是否有空?麻烦您了。”
发送成功。
陈遂放下手机,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复仇的棋盘已经铺开,冰冷的棋子正一枚枚落下。而第一步,就是确保他真正的、唯一的血脉——瑞瑞,彻底地、安全地,脱离那个肮脏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