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缓缓“睁开眼”——不再是透过灵识感知,而是真真切切的双眼。身上穿着用叶片凝成的青裙,指尖纤细,能触到崖壁的粗糙。我试着站起身,脚下踩着湿润的泥土,风拂过发梢(那是用草叶的灵气凝成的长发),带着松果与晨露的气息,和我刚有意识时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

我低头,看见崖缝里还留着几缕残存的草叶,那是我曾经的模样。远处的雪山在晨光里发亮,溪边的菖蒲还在随风摆动,灵鹿的身影从林间闪过。我张开手,接住一滴落下的晨露,灵气流淌在指尖——原来从一株任人践踏的草,到能站在风中看风景的人,要熬这么多寒冬,要受这么多苦楚,可当风拂过脸颊时,所有的苦,都成了值得。

后来我常坐在崖边,看日出日落,偶尔会给路过的小灵植递一缕灵气——就像当年的灵鹿与狐妖那样。我知道,往后的修行路还长,但我再也不是崖缝里那株只能挨冻受雨的草了,我有了自己的名字,叫青芜,有了能走向更远地方的脚,还有一颗永远记得“从哪里来”的初心。

崖外风来

百年光阴,于昆仑墟的灵物而言不过弹指,于我却像是浸在温水里的时光——每日迎着晨光吐纳,随月华梳理灵气,闲时便坐在崖边看云起云落,看灵鹿踏过春草,看狐妖衔着野果掠过林间。我的修为稳步增进,身上的青裙愈发莹润,连指尖凝出的灵气,都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崖下的溪流改了三次道,崖顶的青松换了两茬新枝,我早已能将灵识探得更远,却从没想过要离开这方崖壁。于我而言,这里是生根发芽的地方,有过苦楚,更有过馈赠,足够安稳,也足够自在。

直到那日清晨,我正借着晨露炼化灵气,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灵鹿的轻踏,也不是狐妖的悄步,而是带着几分沉重、夹杂着工具碰撞的声响。我将灵识悄悄探过去,竟看见一队穿着粗布衣裳的人,背着竹篓,手里拿着锄头与药铲,正沿着崖下的小径缓缓走来。

“这昆仑墟东麓的灵药就是多,前儿采的那株百年人参,在山下药铺能换半吊钱呢!”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擦着额头的汗,声音里满是欢喜。

旁边穿蓝布衫的年轻人赶紧接话:“李伯,听说山外的城镇可热闹了,有卖糖人的,有耍杂耍的,还有能坐下几十人的酒楼,菜盘子比咱们的竹篓还大!”

“你这小子,就惦记着玩!”李伯笑骂着拍了他一下,“等咱们采够了药,去镇上的‘悦来客栈’,我请你吃碗牛肉面,那面汤熬得,比家里的鸡汤还鲜!”

“真的?”年轻人眼睛亮了,“我还听说,城里有会发光的琉璃灯,到了晚上,整条街都亮堂堂的,比昆仑墟的月华还好看!”

他们的话语随着风飘过来,像一颗颗石子,落在我平静了百年的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城镇”“糖人”“酒楼”“琉璃灯”——这些陌生的词语,我从未在灵鹿的蹄声里听过,也未在狐妖的闲谈中闻过。我能“看”到崖外的雪山与溪流,却不知山外竟有那样热闹的地方,有能让人心生欢喜的“牛肉面”,有比月华还亮的“琉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