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洛阳的风裹着雪粒子，打在璇玑阁的朱漆大门上噼啪作响。上官云曦刚核完最后一笔账，就见伙计捂着胳膊冲进来：“小姐，后院的料房……塌了一角！”
她心头一沉，赶到后院时，见堆着的几匹云锦被压在断梁下，湿冷的雪水正往料子上渗。“怎么回事？”
“方才突然听见‘咔嚓’一声，房梁就塌了……”老管家急得直搓手，“前几日刚检修过，不该啊。”
上官云曦盯着断裂的梁木，断面处有明显的虫蛀痕迹，却偏偏在承重最关键的地方——像是被人刻意挑过。她没作声，只让伙计赶紧抢救料子，眼角却瞥见墙角缩着的林瑶的侍女，正低着头往回缩。
这已是本月第三次“意外”。先是库房的锁被人换了，耽误了给宫里送货的时辰；再是新做的首饰样稿不翼而飞，转天就出现在竞争对手的铺子里。如今连房梁都出了问题，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谁的手笔。
“画春，”她转身回房，声音平静，“去查林姑娘今日的行踪。”
晚间回话时，画春的脸色很难看：“小姐，林姑娘午时去过料房附近，还让小厨房给那边的杂役送了点心……”
上官云曦捏着暖炉的手紧了紧。果然是她。小女儿家的伎俩，无非是见不得旁人好，想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搅乱璇玑阁的生意。她本懒得计较，可对方显然没打算收手。
“知道了。”她淡淡道，“明日去镇国公府的宴，备车。”
画春一愣：“小姐还要去？林姑娘……”
上官云曦抬眼，眸底映着烛火，“林瑶先仔细监控着，我会多加小心。”
镇国公府的宴设在暖阁，地龙烧得正旺，满室的熏香压过了窗外的风雪。林瑶穿着身石榴红的锦裙，正凑在一位白衣女子身边说笑，眼角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那就是定北侯家的苏小姐，苏漪冰。”姜绾绾凑到上官云曦耳边，“听说七殿下小时候在定北侯府住过，两人青梅竹马，京里都传是七殿下的……”
话没说完，林瑶已带着苏漪冰走了过来。苏漪冰生得极美，眉眼间带着股清冷的傲气，目光扫过上官云曦时，像淬了冰：“这位就是璇玑阁的上官姑娘？久仰。”
“苏小姐。”上官云曦颔首，懒得虚与委蛇。
林瑶却故意扬高了声音：“漪冰姐姐不知道，云曦妹妹的生意做得可大了，连宫里都用她的首饰呢。”她话锋一转，“就是太忙了，连七殿下送的贺礼都敢当货款记，真是……”
苏漪冰的脸色沉了沉，看向上官云曦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嘴角却噙着笑：“上官姑娘倒是性情中人。只是女子抛头露面总非长久之计，将来若有难处，可来寻我。”
这话听着是示好，实则带着施舍的傲慢。上官云曦淡淡一笑：“多谢苏小姐好意，璇玑阁暂时还撑得住。”
正说着，严俊风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雪气。他目光先落在上官云曦身上，见她穿着件素色斗篷，发间只别着支银簪，倒比满室的华服更显眼。
“七哥。”苏漪冰迎上去，声音柔了几分，“外面雪大，我让人备了热茶。”
严俊风颔首，视线却又飘向上官云曦，见她正低头和姜绾绾说话，仿佛没看见自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这场宴，上官云曦没待多久。告辞时，林瑶特意凑过来：“表妹，我让车夫送你吧？你那马车看着旧了，别半路出什么岔子。”
上官云曦瞥了眼她眼底的算计，只道：“不必了，我的人会来接。”
出了镇国公府，风雪更大了。车夫赶着马车往璇玑阁的方向走，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上官云曦坐在车里，总觉得心神不宁，摸了摸袖中那支小巧的“掌心雷”——这是她根据前世记忆改良的防身武器，射程虽近，威力却足以震慑常人。
行至城外的盘山道时，马车突然猛地一震，接着就往路边倾斜！车夫惊叫着“车轴断了”，话音未落，就见两侧的树林里窜出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手里的刀在雪光下闪着寒光。
“保护小姐！”贴身侍卫阿金拔刀迎上去，可对方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招式狠戾，不过几招就被逼得连连后退。
上官云曦推开车门，冷风裹挟着雪灌进来。她握紧掌心雷，指节泛白——这些人不是林瑶能请来的，背后定有更厉害的主使。
“抓住那个女人！”为首的杀手低吼一声，几人绕过阿金，直扑马车。
阿金目眦欲裂，拼尽全力挡在车前，却被一刀刺穿了胸膛。他倒在雪地里，眼睛还死死盯着马车的方向，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阿金！”上官云曦心头一痛，指尖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最前面的杀手应声倒地。可剩下的人悍不畏死，瞬间又围了上来。
掌心雷一次只能上三发子弹，她已经用了一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道月白身影冲破风雪，快得像道闪电——是严俊风！
他显然是接到了消息，单枪匹马赶来，手里的长剑出鞘，寒光凛冽，瞬间就挑翻了两个杀手。“上车！”他冲上官云曦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上官云曦没动。她看着他在杀手群中厮杀，剑法狠戾，招招致命，与平日里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判若两人。可那些杀手仿佛无穷无尽，倒下一个又冲上来一个，且身手都不差，显然是花了血本请来的死士。
“快走！”严俊风肩头挨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月白锦袍，却仍死死挡在马车前，“他们的目标是你！”
上官云曦咬了咬牙，正想上车，却见林瑶的贴身侍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路边，手里拿着块石头，狠狠砸向马车的另一侧车轮！本就断裂的车轴彻底散架，马车失去平衡，竟朝着路边的山崖滑去！
“不！”上官云曦惊呼，身体随着倾斜的马车往前扑。
千钧一发之际，严俊风甩开身边的杀手，纵身跃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风雪中，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决绝的执拗：“抓紧！”
马车坠向山崖的瞬间，严俊风拽着她，跟着跳了下去。风声在耳边呼啸，她看见他的发被风吹乱，看见他肩头的血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滚烫得像火。
坠落的失重感中，她忽然想起上辈子临死前，他说的那句“下辈子，别再挡路”。
可这辈子，他却为了救她，纵身跃下了这万丈悬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