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汜水关内!
沉重的城门缓缓合拢,将冲天的血腥气隔绝在外。
张澈随吕布勒住马,抬头望去,董卓满脸横肉,随意瘫坐在地,气喘吁吁。
几名亲兵正费力地帮他卸着金甲。
身后,李傕、郭汜等一众西凉悍将按剑而立,个个浑身浴血,煞气未消。
“孩儿吕布,拜见义父!”
吕布率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董卓仿佛没听见,依旧低着头,专注地对付卡住的肩甲,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大胆!”
一声厉喝骤然炸响,打破了沉默。
李傕踏前一步,佩剑半出鞘,寒光逼人。
“见到太师,为何不跪?!”
瞬间,数柄明晃晃的刀剑就对准了三人。
“小人杨松!拜见太师!太师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张澈突然蒙了,杨松反应极快,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冲出两步,整个人五体投趴伏下去,声音谄媚的能滴出蜜来。
动作间,怀里那些沾血的碎银、玉佩“哐当”掉了一地,他也顾不上去捡。
“你也跪下!”
李傕再度上前,怒目圆睁,剑尖几乎戳到张澈嘴里去。
张澈不跪,杨任自然不跪,二人就这么静静站着。
“咳咳!”
吕布脸色大变,轻咳一声,朝张澈疯狂眨眼。
张澈:???
还要跪吗?
好像要跪!
从穿越到现在,在汉中,他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连张鲁都没跪过。
这也就导致一个月,他的思维还没转变过来,一时间有些懵逼。
而面前,众西凉大将已经怒目而视,手齐齐放在了剑柄上。
杨松早就被吓得面色惨白,哆嗦着起身,手忙脚乱抓着张澈脑袋就往下摁。
“滚一边去!”
抬脚!
砰!
杨松就被踹到了一边,兜里“战利品”掉了一地。
张澈抬头,看着连眼皮都没抬的董卓,一咬牙。
得~
形势比人强,跪呗!
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正是套现时。
就当是上香了!
“汉中张鲁之子张澈、张明煜,拜见太师!”
张澈毫不拖泥带水,带上杨任,故作浮夸,双手拍打着袖口,撩袍扑腾跪下叩首,声如洪钟:
“太师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大变。
董卓肥胖的身躯猛地一僵,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受用,随即化为毫不掩饰的赞赏和野心,哈哈大笑起来。
这句话,还是他第一次听。
好听!爱听!
别看他胖,但异常灵活,一骨碌起身:
“哈哈哈,原来是张鲁之子,快快请起!”
说着,快步上前亲切的扶起张澈,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打量着,赞叹不已:
“啧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说说看,为何在此,为何帮咱家?”
看着面前满脸笑意的大胖子,张澈顿时松了口气,内心嘀咕。
哪个王八蛋说的董卓残暴?
这不胖乎乎的,慈眉善目,挺好说话嘛!
当即整理盔甲,挺直腰杆,抱拳朗声开口:
“关东诸侯无道,犯上作乱!”
“澈特率汉中精锐前来,助太师扫平叛逆,匡扶社稷!”
只要得到董卓认可,他的第一步计划,就已经成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今儿个帮董卓打了这么漂亮的大胜仗,不说封官赐爵,嘉奖肯定是跑不了的。
就当他神游天外,等着董卓夸赞时,领口猛地被粗暴撕住。
“你放屁!”
董卓咧开嘴,露出满嘴黄牙,面目狰狞扭曲,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澈脸上,方才的笑意荡然无存:
“袁绍小儿也是越过越回去了,派这么个黄口孺子来赚咱家,还他妈张鲁之子?”
“来人呐,剥光了吊在关上!”
张澈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喜怒无常,什么叫暴虐。
哪个王八蛋说的董卓好相处的?
随着董卓一声令下,左右甲士轰然应诺,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树的影,人的名。
杨松哪儿见过这整个,抱着头趴在地上,抖的不成样子。
张澈眼神突然一冷,攥紧了拳头。
去你妈的死胖子,跪都跪了,他是来投诚的,不是洗干净等杀的。
匹夫一怒,流血五步。
既然不让他当反派,那他就当一回义士。
追封也是封!
“且慢!”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喝声响起,挡在张澈面前。
害,您猜他是谁?
温侯吕布!骁骑校尉华雄!
还不等吕布开口,华雄快速朝董卓拱了拱手,转身看向张澈,呼吸有些急促:
“那日城外,是你射的那红脸汉?”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关外没有自家兵马埋伏,诸侯联军更不会救他。
只有眼前之人,才有这个动机,有这个本事。
张澈嘴角猛抽,好一个“射”字。
但他自然不会谦虚,装什么清高,准备了这么久,不就等的是这一刻吗?
“正是!”
华雄顿时激动起来,也顾不上什么顶不顶撞,闪身道张澈身旁,扑腾跪了下来:
“太...太师,末将愿拿军功为张澈担保,绝非敌军探子!”
“还求太师,饶、饶他一命!”
看,这就是咱关西汉子!
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
吕布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跪在了华雄旁边:
“义父,孩儿也愿拿军功为担保!”
随着二人的下跪,人群中传来震惊、意动、鄙夷......
后方李肃天人交战许久,默默站了出来,跪在了董卓面前。
董卓也察觉到里面还有隐情,扫了一眼吕布,眯着眼看向华雄,声音有些冰冷:
“华雄,给咱家说出个一二三来!”
华雄突然老脸一红,支吾起来。
那日求援,为了面子,他说的是和红脸汉子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一些细枝末节,就悄悄省了过去。
“这...末将、末将那日出关厮杀,连斩数将,早已力竭,还好有张澈赶到,救下了末将!”
憋了半天,华雄一咬牙,硬着头皮将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加上有李肃作证,董卓脸色这才缓和。
其余众人也是恍然大悟,看向张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善意。
“哼,华雄谎报军情,扣除军功!”董卓瞪了一眼华雄,随即堆起笑容,亲手替张澈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
“哈哈哈!原来是咱家错怪了忠良!”
“实在是这些关东鼠辈,诡计多端,不得不防啊!”
一会儿的功夫,董卓成功诠释了什么叫川剧,亲切的拉起张澈的手:
“既然是来护驾的,等咱家班师回朝,就引荐你入朝,封官赐爵,如何!”
他看张澈的眼光中,满是欣赏,年轻、武艺高,不卑不亢,多好的孩子。
“既见太师,如见陛下!”
张澈顺着坡也就下了,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恭敬,顺势道:
“能得太师赏识,三生有幸!愿为太师效犬马之劳!”
见皇帝?他又不是瞎子,董卓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他又不是没看到。
董卓也就是靠着相同的套路,换取了如今的权倾朝野,又怎么会让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好!好!好!”
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董卓彻底放下了戒备,挥了挥手:
“随咱家回府,设宴,为张将军接风洗尘!”
说着,瞪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杨松,抬起腿,迈开脚,结结实实踩了过去。
“呃!!!”
杨松猝不及防,将近三百斤的肉山落在身上,惨嚎一声,眼珠暴突,舌头硬生生吐了出来,差点昏厥过去。
张澈终于松了口气,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杨任则随手拉起粘在地上的杨松,翻着白眼。
天渐渐黑了下来!
这个时代,本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天黑下来,也就意味着造人时间到。
但这只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
至于达官显贵,天黑下来,才是真正的纸醉金迷、声色犬马。
董卓虽以太师自居,但吃穿用度,那可是按着天子的排场。
是夜,汜水关城主府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靡靡。
宴会极尽奢华僭越,厅内烛台如林,照得如同白昼。
御用的金器玉盏随意摆放,案上珍馐百味,许多是连张澈都未曾见过的山珍海错,珍稀度在后世可以换一辈子铁饭碗。
衣着轻薄透明的歌姬舞女扭动着腰肢,媚眼如丝,穿梭于席间为众人斟酒。
众文武依序落座,推杯换盏,喧闹异常。
杨任被留在外面安排汉中兵马,董卓最不缺的就是谄媚之人,杨松那一套,自然入不了眼,连进大厅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张澈,被安排的位置,不在最前方,但也不是末尾。
在密林中躲了几日,吃的全是干粮,又在关外杀了一天,早就饿得发慌。
见没人注意自己,张澈也乐得清闲,旋风筷子铲子嘴,大口大口往里怼。
一直到吃了个八成饱,张澈这才放缓速度。
夹一口菜,抿一口酒,眯着眼四处打量了起来。
董卓、吕布、华雄、李肃,这四个人,自然不会认错。
至于其他人,没介绍,他也不认识。
直到酒足饭饱,一直没露面的李儒这才快步走了进来,附在董卓耳边低语:
“太师,查到了,是张鲁之子!”
“张鲁杀了汉中太守苏固、同行别部司马张修,占了汉中!”
“最近更是率军和刘焉厮杀了数场,攻下葭萌关,彻底脱离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