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公孙太守是来请辞的?”
公孙瓒被点破心思,也不尴尬,反而顺势站起身来,脸上堆起忧国忧民的神情,长叹一声:
“本初兄明鉴!实非瓒不愿留下共抗国贼,实乃幽州传来急报。”
“乌桓蹋顿部大举南下,烧杀抢掠!刘虞老儿兵力薄弱,难以抵挡,向瓒求援!”
他捶胸顿足,语气沉痛:
“我公孙瓒世受汉恩,食朝廷俸禄,岂能坐视边疆百姓惨遭荼毒?”
“若再不回师,恐幽州千里沃野,将成人间地狱!”
“届时,我公孙瓒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袁绍不由嗤笑一声,谁不知道,公孙瓒和乌桓塌顿好的穿一条裤子。
他塌顿疯了?会在春天率兵南下劫掠,抢草还没长出来的空地?还是抢你麻痹?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
“边疆安危确是大事,公孙太守还是速速回师救援吧,去晚了,恐怕蹋顿抢不到东西,自己就退走了。”
公孙瓒仿佛没听出话中的讽刺,拱手向袁绍、韩馥、王匡抱拳:
“军情紧急,恕瓒先行告辞!祝诸位旗开得胜,早日剿除国贼!”
说罢,带着刘备三兄弟,大步流星离去。
帐内一时鸦雀无声。
“幽州匹夫,首鼠两端,不足与谋!”
袁绍缓缓起身,脸上鄙夷之色尽显。
“可是......”韩馥叹息一声。
“无妨!”袁绍猛地一挥袖,豪气顿生:
“这天下无人来救,我袁本初自救!”
“我即刻修书,命大将颜良、文丑再引精兵五千,昼夜兼程,前来助阵,必叫吕布有来无回!”
王匡也被这股气势感染,拍案而起:“好!本初公豪气!我这就再去征召民夫,加固营垒,深沟高垒以待敌!”
韩馥一咬牙,仿佛下了极大决心,朝帐外吼道:
“张郃!持我手令,速回冀州,再调粮草五百石,火速运来!”
“此战,我冀州倾力支持本初公!”
……
酸枣,曹操军帐。
气氛凝重。
曹操按剑而立,甲胄在身,目光扫过帐中心腹:
“张澈率两万精锐奔酸枣而来,其势汹汹,诸位有何看法?”
家将曹仁面带忧色:“主公,先前一战,联军胆气已丧,如今各怀异志,再想凝聚人心抵挡,只怕难如……”
“难什么难!”
话音未落,便被一声粗豪的断喝打断。
只见身长九尺、满面伤疤的大汉瞪着眼:“先前会盟时一个个指天誓日,雄心壮志,现在想灰溜溜地跑?”
“丢人!”
夏侯惇气呼呼的坐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曹操没有理会夏侯惇的躁进,而是将目光投向角落案几旁。
那坐着一位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的青年文士,裹着厚厚的裘衣,不时低声咳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志才,”曹操声音放缓,“河内那边,情形如何?”
戏志才缓缓睁开眼,眸中却透出与病体不符的清明,声音沙哑,气息微弱:
“公孙瓒临阵逃脱,袁绍非但未退,反增派颜良、文丑率五千精兵驰援,摆出欲与吕布决一死战的架势。”
曹操闻言,眼中闪过复杂之色,猛地一攥剑柄:
“大丈夫行事,岂能落于人后?”
“本初兄不退,我曹操亦不退!”
戏志才却缓缓摇头,又咳嗽了几声,才艰难开口:
“主公……袁本初四世三公,名望足以聚人,麾下谋臣猛将如云;韩馥坐拥冀州,钱粮广袤,可供其久战。”
“反观我军,仅三千兵马,刘岱、张邈、乔瑁、袁遗、鲍信之辈,各怀私心,难以倚仗。”
他喘息片刻,继续道:“张澈兵锋正盛,携大胜之威,敌强我弱,此时硬撼,绝非上策。”
曹操闻言,默然不语,亲自上前为戏志才斟了一杯热茶。
戏志才接过,泯了一口,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
“主公当下之要务,非争一时之气,应即刻返回谯县故里,广募兵勇,延揽贤才,积蓄实力。”
“酸枣诸公,绝难抵挡张澈兵锋,刘岱等人见势不妙可退,然张邈根基在陈留,退无可退,必拼死抵抗。”
“待其与张澈两败俱伤,乃至城破身死之时……”
戏志才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主公便可趁机以援救、平乱为名,出兵占据陈留!”
“以此为基业,缓图兖州!”
“刘岱、乔瑁、鲍信、袁遗等皆元气大伤,主公再以全盛之师,南下豫州,东取青徐……”
“如此,则三州之地可定,霸业之基乃成!”
“届时北联袁绍,共讨国贼,何愁大事不成?!”
一幅宏大的战略画卷在曹操眼前豁然展开!
他仿佛看到自己坐拥中原,挥师百万,直指洛阳,诛杀董卓,匡扶大汉的景象!
帐中夏侯惇、曹仁、曹洪等将领亦听得热血沸腾。
一个个呼吸急促,拥簇在曹操身边。
只要曹操一声令下,他们便可迅速撤兵,返回谯县。
然而,曹操挣扎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固执,苦笑道:
“志才之谋,深远宏大,孟德拜服。”
“然……我世食汉禄,蒙朝廷恩典,官拜奋武将军。”
“如今本初兄在北欲决死战,文台在南扼守鲁阳,我若此时不战而退,弃众而走,天下人将如何看我曹孟德?岂不沦为笑柄?”
戏志才看着曹操眼中那份与袁绍较劲的倔强和“匡扶汉室”的信念,深知其性情,只得长叹一声,气息愈发萎靡:
“既如此……主公可自请为先锋,率先迎击张澈。”
“若胜,则威名远扬,足压袁绍,若事不利……乔瑁等部也已获得喘息之机,可接替先锋之位。”
“如此,既全主公忠义之名,又可削弱诸侯,亦不负大局。”
曹操闻言,顿时神情大振,豁然开朗:
“好!志才真乃吾之子房,就依此计,我有志才,何愁大事不成!”
“志才你好生歇息,我这就去与张邈等人商议!”
说罢,曹操意气风发,带着曹仁、曹洪等将,大步冲出帐去。
......
与此同时,南线鲁阳!
袁术与孙坚对坐,盯着案上的舆图,帐内气氛沉闷。
“袁公!”
良久后,孙坚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一拳砸在舆图上,激动道:
“我有一计,或可直捣黄龙,逆转乾坤,匡扶社稷!”
袁术抬起眼皮,慢悠悠问道:
“哦?文台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孙坚抽回手,手指重重点在舆图上的汉中位置,声音兴奋:
“董卓亲率二十万大军屯于汜水关,洛阳、长安后方必然空虚!”
“今有传闻,汉中张鲁为阻刘焉北上,已攻占葭萌关,双方正于剑阁对峙,无力他顾!”
“我等何必在此与董卓硬碰硬?当剑走偏锋!”
孙坚手指划过汉水,“可率一支奇兵,沿汉水逆流而上,趁张鲁与刘焉鹬蚌相争,一举袭取汉中!然后出子午谷,奇袭长安!”
“届时,袁公再传檄天下,号召诸侯西进叩关!”
“我等里应外合,董卓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孙坚越说越激动,已然按剑而起,眼中燃烧着建功立业的火焰。
袁术听着这大胆到近乎冒险的计划,心中冷笑不已。
武夫就是武夫,粗鄙不堪。
只知弄险!汉中岂是那么好打的?子午谷是那么好走的?
但他面上却露出沉吟之色,故作为难:
“文台此计……甚为精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然……我麾下实在无有能担此奇袭重任之大将啊,恐难施行……”
孙坚早已等这句话,立刻慨然请命:“为国家效死,舍我其谁?”
“我本部有三千江东子弟,皆能征惯战,只需袁公再拨我两千精锐,我愿亲率这支奇兵,为袁公取下汉中,打通进军长安之路!”
一听孙坚不仅要自己冒险,还要从他这里挖走两千兵马,袁术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连忙摆手:
“孙将军赤诚为国,我心甚慰!”
“不过……此事关乎重大,还需从长计议,细细斟酌……你且坐下,听我慢慢说……”
孙坚死死握住剑柄,指节发白,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袁公!机不可失!若您担心鲁阳安危,可联络颍川孔伷、陶谦等人,合力抵挡李傕。”
“袭取汉中之事,坚愿一力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