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穗出门转了一圈,发现那些杂草里很多可以吃的野菜,如今正值春季,正是野菜嫩的时候,阿穗兴奋地回了草棚,从柜子里翻了一件华青木的衣裳。
没有篮子和筐,她只能用衣裳装野菜了。
阿穗将衣裳铺在地上,在地上捡了一根粗一点的棍子,水沟边有折耳根,这个时节折耳根叶又鲜又嫩,她又是使棍子又是用手挖了好多。
折耳根有泥,她就在河沟里洗了一遍,把多余的泥土洗掉。
除了折耳根还有水芹,她也摘了许多,把挖的折耳根和摘的水芹放到衣裳上,提着衣裳回了草棚。
兴奋过头的阿穗看着什么都没有的草棚,一时像是一泼冷水泼了下来,草棚里什么都没有,这些菜怎么煮?
不过,折耳根可以生吃,但华青木没得吃。
阿穗想起华孙氏与她说的话,她的意思,若是华青木死了,她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儿了?
但一想到她没有路引,阿穗就垮下脸来,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她也只能出村子,怕是一到乡里就会被抓起来了。
到时候,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如何生存?
怕到时候连骨头都不剩了,她娘就是寡妇,身后还有娘家人日子都那么难过,最后被迫再嫁,更不用说她这个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的外乡孤女了。
阿穗巴掌大的小脸皱在一起,她如今唯一的靠山就是躺在地上的华青木了,只要华青木一天不死,那她在全村人的眼里就是华青木的媳妇儿,总比她孤身一人好些。
打定主意的阿穗,起身抓了一把水芹菜去了老房子找华孙氏,她想用这把水芹菜换一碗粥汤给华青木吃。
刚打开草棚的门,就碰上了华定康,他听了华孙氏的话过来叫阿穗去前头吃饭。
堂屋里的桌子上摆了一锅粥,还有一小碗咸菜,粥里依然没什么米,但好在加了红薯在里面。
阿穗没有客气,坐在凳子上捧着碗就是吃,突然“砰”的一声,她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华定康摔在了地上。
华有财将他拉了起来,原是他坐的凳子坏了,见他没事,华孙氏松口气,随即又提起心来,她站起来反复看了好几次自己的凳子,没有坏,她才又安心坐下。
阿穗只看了一眼没有多说话,只是专心吃自己的,很快一碗红薯粥就吃完了,她又动手舀了一碗。
“你干什么呢,我娘还没吃饱呢。”华定康将被摔倒的气撒在阿穗身上,娘也真是的,干嘛叫一个外人来吃饭啊。
阿穗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我给你哥舀的。”
说完,她就端着碗拿着勺子去了草棚,耐着心把华青木给喂了后,她又去前头,把碗还过去。
“你过来一下,我有事与你说。”
阿穗依言走了进去,坐在她旁边,静静听她说话。
“我知道让你们草棚心里会有气,可我也是没法子。”华孙氏心里还是念着华青木的,“我让他爹下午编个垫子放在地上,再给你们一床被子。”
“明日他爹去草棚那边给你们搭个厨房,厨房没搭好之前你就在这边用饭,至于粮食,也给你们一篮子红薯和芋头。”
除了这些,再给了碗筷和一个锅以及院子里长了青苔的缸子,华孙氏也没什么东西能给他们了。
华孙氏又看了眼阿穗身上的衣裳,又起身回屋拿了一套自己的旧衣裳给她,阿穗都没有拒绝,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救命的东西,同时也是该得的。
算起来,她们去草棚单独过日子,也是分家,阿穗想到此处,她鼓起勇气看向华孙氏。
“地,还有地。”若是华青木醒来可以种,若是醒不过来那她也可以种。
华孙氏愣了一会儿,气得不行,这小姑娘看起来胆子小,没想到还能开口向她要地。
华孙氏咬牙,好地是不会给的:“一亩坡地给你,至于能不能种出东西就看你的本事了。”
阿穗才不管种不种得出来,反正要到了就是她的:“过地契。”
华孙氏气得指着门口的手微微发抖,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丫头这么厉害呢,还知道过地契。
“明日,明日就去办,过到青木名下。”
“好。”比起华孙氏和华定康的气愤,阿穗就淡定多了,“那明日记得拿给我。”
阿穗自己去找了个篮子,去到灶房那边捡了一筐红薯和芋头,她又返回堂屋,似是没有看到华孙氏的脸色一样。
“被子。”
华孙氏起身拿了被子给她:“今晚就不用过来吃饭了。”
阿穗人力气不大,吃力地一手提着装满了红薯和芋头的篮子,一手抱着被子,往草棚那边去了。
阿穗把篮子放在屋子的角落里,将被子放在柜子里面,微微歇了口气后,又返回了老房子,她得去搬缸子。
缸子没多大,但也重,她试了几次缸子都纹丝不动,她叫了华有财帮她把缸子搬到小河沟,准备洗干净再搬回去。
华孙氏她们搬过来后,还没有收拾好,阿穗瞧着院子里有提水的桶,顺手提了一个小的。
“你不要脸的,凭什么拿我家的东西。”华定康看见了气得跳脚,“那可是我的一对。”
他不说还不要紧,他一说阿穗又在院子里找了起来,最后在屋檐下找到了挂在扁担下的另一个桶。
阿穗直接连着扁担一起拿走。
“你……你凭什么拿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是华家的,你哥也姓华。”阿穗说完没有看他,却是看向华孙氏,“不给,我就去找你们华家幺爷。”
村里有两个供村里人的井,华有财帮着挑了两桶水回来倒进洗好的缸子里。
晚饭,没人来叫阿穗过去,阿穗也就没有过去,但这边没有厨房,阿穗在外面捡了干的树枝和竹子还有树叶。
她找了一块没有干树叶的地方,用捡来的干树叶生了火,将树枝和竹子堆着烧了,埋了三块红薯在下面。
今晚吃一块,明早和明日中午各吃一块。
如今已经是春日,冷的红薯虽没有热的好吃,但只要不会坏了肚子,对于阿穗来说,有的吃就不错了,只要不饿死就行了。
天刚擦黑,华有财就送了编好的床垫子,阿穗从柜子里面翻出了带过来的衾单铺在上面,华有财这才把人放上去。
即使来了春,夜晚也凉,草棚漏风,又离河不远,背后又靠着山,晚上这边比华林氏她们那边要冷上许多。
阿穗拿了被子给华青木盖好,刚盖好就听到草棚外传来声音,阿穗心里一紧,连忙拿着华青木平日上山用的柴刀对着门。
“有人在家不?”
“是……谁?”
“我是隔壁黄家的。”
阿穗听到是妇人的声音,也没有掉以轻心,握着柴刀过去,也没有立刻开门,隔着门与她说话。
“你有什么事?”
“你别怕,我就是看你们刚搬来,给你们送点吃的。”门外的妇人把声音放得很柔。
阿穗犹豫了一会儿才打开房门,门外的妇人看到眼前的柴刀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也没有责怪阿穗,而是笑了笑。
“我家那臭小子去年在山脚下玩儿,差点掉进河里,是青木拉了他一把,听说你们搬过来了,我送点吃的过来。”
“我家姓黄,才搬来几年,你叫我黄婶子就好。”黄婶子说着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她,“这是家里的芋头和做的饼子,你尝尝。”
黄婶子热情地把篮子递给她,阿穗有些不好意思,把柴刀放在一边,又在衣裳上擦了下手才双手接过。
“谢谢黄婶子。”
“不用谢。”黄婶子摆摆手,随后问她,“青木怎么样?”
阿穗先是偏头看了眼地上的华青木,随后才反应过来还没请黄婶子进屋坐,她有些慌乱地招呼黄婶子进屋。
八岁前她还跟着娘身边学着待客,自打八岁后就再也没有过去了。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更不用说请她喝水了。
阿穗显得很是局促。
但黄婶子没在意,看了眼地上的华青木,眼里不自觉泛起泪花。
“唉,可怜这孩子,华家也是做些不是人事的事。”
阿穗这才从黄婶子口中得知,华家这三年全部靠着华青木上山打猎,家中的日子才好起来,他打来得猎物去乡上集市或是去县城换成钱,华林氏都拿了去。
可华林氏对这个二孙子依然不好,即使是他带回来的野鸡,华青木也吃不到一个鸡腿,全给了大房的人吃。
黄婶子走后,阿穗关上门,静静看着华青木,心里对他,也多了几分可怜,脸上那还没好全的疤,恐怕也是打野猪的时候弄伤的。
唉,这世上好人怎么就没好报呢?
阿穗盯着他的脸入神,丝毫没有察觉华青木的手指微微蜷缩又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