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阿穗,在家吗?”

一大早,门外就响起了喊她的声音,连着喊了几声,阿穗才醒,她昨晚睡得不好,草棚在竹林里,又靠近大河,夜里吹着风刷刷响有些吓人,阿穗也怕有人来。

实在是后半夜瞌睡得很了才睡熟过去。

门外又响起了一声“阿穗,醒了吗?”

“醒了,来了。”阿穗听出这是昨日来过的黄婶子,她一边应声,一边掀开被子从床垫子尾上翻身起来,又急忙穿好外衣和鞋子。

“黄婶子。”

阿穗打开门,又抬手拢了拢头发,让头发看起来不那么乱,又拉了拉有些皱巴巴的外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

“我今日要上山去找野菜,来问你一声要去不?”黄婶子说。

黄婶子家是从其他乡里搬过来的,在村里没有多少地,家里又有公婆和两儿一女,家中人口多,粮食常常不够吃,经常上山找野菜吃。

阿穗点头,她当然想去,山上好东西可不少,野菜什么的,可以让她填饱肚子,让她活下去。

华苗村的山她和苗吴氏去过两回,山上的东西很多,村里的许多妇人也会隔三差五上去,在这个缺吃的年代,山上的许多东西都是极好的。

“那我先回家等你,过会儿来寻你。”黄婶子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瞧我这记性,这是给你们的烧水壶,别嫌弃。”黄婶子说着把手中的烧水壶递过去。

烧水壶不大,是用黄泥巴做的陶壶,阿穗正愁家里没有这个东西呢,她接过,想着暂时用着,日后有机会了,她再回给黄婶子其他东西。

昨晚黄婶子送来的饼子和她烤熟的红薯还没吃完,家里没有锅,她就吃冷的,在缸子里舀了一碗凉水就着吃,又给华青木喂了些凉水。

黄婶子带着她十三岁的女儿,看起来个头和阿穗差不多,三人提着篮子往山上去。

华苗村有两座山,一座因形似趴着的牛名为卧牛山,一座因形似坐着的蛤蟆名为蛤蟆山。

她们就住在卧牛山的山脚下,所以不用路过大路从这后面走也能去山上,平日里,黄婶子也是从这儿上山去,在山上挖了什么东西也很少有人知道。

说是上山,实则也只是在半山腰,半山腰以上的地方,她们是不敢去的,卧牛山很大,光是山腰上的东西就够整个村子了。

她们刚到山脚下,就见杏儿兴奋地跑过去:“娘,阿穗姐,这里好多折耳根啊。”

杏儿跑过去的地方,一片紫红色,那是折耳根冒出来的嫩叶子,有些已经完全舒展开,有的还是还未舒展像是卷起来的耳朵。

阿穗看着这一片折耳根也是很高兴,她走过去捡了一根树枝,将旁边那块地的干树叶和干杂草挑开,还有折耳根。

杏儿更兴奋了,她拿起小铁锹就开始挖。

折耳根既可以生吃又可以炒菜,若是切点腊肉放着一起炒,就更好吃了,村子里的人都喜欢吃。

等折耳根老了后,还会挖根起来煮汤吃,可以利尿除湿。

黄婶子和她女儿杏儿还时不时说说话,阿穗是一句话也不说,只闷头苦干。

她把篮子压了压,见前面有婆婆丁,她眼睛一亮,拿着黄婶子借给她的小铁锹过去,将婆婆丁整棵挖起来,顺手在小铁锹上把泥土抖落干净后,才放进篮子里。

“阿穗,那根都老了,你挖回去干啥?”

“上面嫩的我吃,下面老的地方煮成水给喂给青木大哥。”

很多野菜即使菜也是药,婆婆丁也不例外,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功效。

她前日才发现,华青木的腿上长了脓疮。

阿穗的三叔娘家里是开医馆的,阿穗以前对这些感兴趣,她便送了一本书给阿穗做六岁的生辰礼。

平日无事的时候也教她认药,那本书也在阿穗被卖后弄丢了,但三叔娘教她的那些和从书里学的那些,阿穗都记着。

“也是,这可以煮水喝,你真是有心了。”

阿穗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低头挖,黄婶子也挖了些,拿回去备着,乡下人有些小毛病基本都是不看郎中的。

时辰不早了,山脚下的人也越来越多,三人的篮子也装满了,黄婶子叫她们先回去了,等过两日再来。

各自回家后,阿穗舀了半碗水,先是给华青木喂了些后,她把剩下的喝了,又发现华青木的裤子湿了。

阿穗起身去了前头老房子找华有财,之前华青木湿了裤子都是华有财换的,可等她到了老房子,她才想起华有财今日去办地契去了。

华孙氏还在家里养胎,没有下地干活,见她来了,也只是瞥了她一眼后又低头洗芋头。

“有什么事?”

“青木大哥裤子湿了。”

华孙氏现在是听到华青木的名字就冒火,若不是他逞能去救苗友良,他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他们一家也不会被赶出来。

“那你自己去换。”华孙氏将芋头扔进盆子里,盆里的水溅了起来,沾在了她脸上,可她没管,“你是冲喜媳妇儿,青木是你丈夫,有什么换不得的?”

“矫情什么。”华孙氏把芋头拿出来,端起盆往她的方向泼水。

阿穗急忙往后退,水才没有打湿她的衣裳和鞋子。

她转身回了草棚。

阿穗盘腿坐在垫子上,看着华青木,想等着华有财回来了给他换,可又想着这样他不舒服,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长褥疮。

而且总不能以后每次都向之前那样,等晚上华有财回来了再给他换吧,那到了天气再热一点,岂不是整个屋子都是味儿?

阿穗叹口气,不断告诉自己,面前这人是自己丈夫,不出意外话,自己要和他捆绑一辈子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阿穗,不就是换条裤子嘛,真的没什么。”

阿穗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去柜子里给他找裤子,然后跪坐在垫子上。

深吸一口气,阿穗伸出手朝着他裤头去,阿穗不自觉微微偏开头,手摸索着裤头解开。

随后又为难的给他脱裤子,可是他躺着压着的,阿穗只好使劲推他,让他半躺,把这边的裤子往下拉了点,又将人放下。

接着去了另外一边,同样的把裤子往下拉,阿穗闭着眼,费了好大的劲才脱下裤子。

然后又通往费劲地给他把干净的裤子穿上。

从草棚过去,穿过竹林就是河边,阿穗拿着脏裤子过去,找了被挖出来的土台阶慢慢下去到河滩边洗裤子。

等阿穗把裤子拿回去晾着,她已经又累又饿了,剥了一个,即使冷透了的红薯有些硬有些噎人,她也狼吞虎咽吃下去,随后又灌了半碗冷水下去。

又冷又噎,但好在肚子不饿了。

阿穗自己吃饱后,又把今日挖的婆婆丁倒出来,把上面的嫩叶掐下来,剩下的稍微老一点的,她连根洗干净。

洗了一块石头把婆婆丁砸碎,卷起华青木的裤脚,给他敷在小腿的疮上。

“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死马当活医吧。”阿穗念叨了两句。

她又抓了一把,放进黄婶子送的土陶壶里,剩下的摊开放好晾着,下次用。

在土陶壶里加了水进去,在竹林里找了几块石头,垒了一个小的圈起来,中间引火,把土陶壶放在上面烧水。

这里又有草棚又有竹林的,阿穗怕不小心火飞出来,便蹲在一边守着,等水开了,又再熬煮了会儿才回屋拿了件华青木的破衣服出去包着把土陶壶提了起来。

剩下还有点火,阿穗又扔了两块红薯和一个芋头进去。

等婆婆丁水放温了,她倒了半碗,喂给华青木。

想着他要饿,等红薯好了后,她又剥了半个放在水里搅融喂他吃。

“砰砰砰!”

外面有人敲门。

“谁?”

阿穗警觉地起身将柴刀握在手里,自打上回苗良友进过杂物间后,她就有点惊弓之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