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穗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在听到是华有财的声音后,阿穗松了一口气,把柴刀放到柜子上,去打开门。
“听说青木裤子脏了?”
“已经换了。”
华有财闻言没有再多说,而是把手中的地契拿给她:“这是一亩坡地的地契。”
阿穗接过认真的看起来,华青木几个字她还是认识的,见的确是过到华青木名下了,她折起来放好。
又对华有财说:“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华有财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阿穗急忙关上门跟在他身后。
坡地离这里有些远了,出了院子过了小桥,往左边走,顺着河往上,又过了一座宽一点的桥上了大路。
经过一个陡坡,再路过一个堰塘,这会儿堰塘边有人在舀水去浇地,阿穗一边走一边努力记住这些路。
最后爬了一小截小路,就到了给华青木的坡地。
地里除了种着两棵杏树外,便只有杂草了,阿穗一脚踏进去都有些硌脚,想必地里很多石块,说是坡地,看起来更像是荒地。
“这块地是前些日子你阿奶才买的,还没怎么开荒。”
华林氏不是一直喊家里穷吗,还有钱买地呢。前些日子买的?阿穗突然抬头看向华有财。
“是用青木大哥打野猪的钱买的吧。”
华有财一愣没有说话,继而脸上有些愧疚,阿穗暗自撇嘴,光是愧疚有什么用?
“我要一把锄头、一口锅还有铲子。”
“这……”华有财犹犹豫豫,家里的事他可做不了主,阿穗要的这三样东西都可值不少钱。
阿穗见坡地边的田埂上有折耳根,想着明后日再来挖。
“这块地是青木大哥的命换回来的,理应是他的,不算你们把他分出去时给的。”阿穗蹲在地上,偏头抬眼看他,清澈的眼底满是是倔强,“青木大哥也是你儿子,就不把传出去了,村里人和华幺祖爷谴责你?”
阿穗站起身,左右看了看,这会儿地里干活的也不少,她张开了嘴,做出要大喊的举动,华有财急忙答应下来。
因为分家一事,他们华家已经是村子里的笑话了,可不能再丢脸了。
阿穗满意地笑了笑,提脚走了,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趁火打劫,这些要来的东西都是华青木应该得的。
第二日,华有财和华有福兄弟二人过来给她弄灶房,也顺便将阿穗要的东西带过来了,阿穗喜欢了,却不知道昨晚华有财因此和华孙氏吵了一架。
华有财做主将灶修在另一个草棚里。
黄婶子得知阿穗家要修灶房后,也叫来自己丈夫刘三叔和大儿子刘大河帮忙,草棚里忙得热火朝天,黄婶子让阿穗烧了一壶水放着,等会儿她们喝。
阿穗并不想烧水给华有财兄弟二人喝,但刘三叔和刘大河好心来帮忙,吃的东西没有,但水总是要烧的。
黄婶子一家心里一直念叨着去年华青木救了她小儿子,所以黄婶子和她婆母刘陈氏半下午做了几张饼子给他们打尖儿。
“婶子,谢谢您。”
黄婶子摆摆手,作为邻里互相帮忙没什么的:“而且,不是青木的话,二河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还给你留了一张,吃吧。”
黄婶子把最后一张饼递给她:“吃吧。”
阿穗手里捏着饼子送到嘴里,这饼子又香又软,比华林氏做的好吃多了,她一口接一口,眼泪也一滴接一滴。
很突然的。
黄婶子看着她的眼泪,急忙用袖子给她擦:“阿穗别哭啊,只要人活着,这日子总能过出头的。”
听到黄婶子这和大伯娘差不多意思的话,阿穗哭得更厉害了,没有吞下去的饼含在嘴里和眼泪一起往肚子里吞。
这么多年,后爹卖她时她没哭,苗吴氏打她骂她没哭,把她送到华家没有哭,搬到草棚来什么都没有也没哭。
如今因为黄婶子的一个饼子和一句话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
她真的好想祖父,好想爹,好想大伯娘和大哥她们,但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大伯娘和大哥了。
黄婶子连忙将人搂在怀里,像哄自己女儿一样哄她。
许久,阿穗才停下来,不好意思地从黄婶子怀里出来,她擦掉眼泪,黄婶子说得对,总能把日子过出来的。
虽然只有两间草棚,可她如今是自由的,至少在村里是自由的,没人会再像苗吴氏一样对她。
修建的灶房很简单,只花了两天时间就修好了,除了做饭的,还修了一个台面,方便放东西。
等干了后,就可以在灶台上做饭吃了。
上次挖的婆婆丁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她今日一早把自己和华青木喂饱后拿着小铁锹和篮子去坡地去了。
那日她看见了,那块坡地里除了折耳根也有婆婆丁,还有地米菜,她得挖一篮子回来。
今天出了太阳,也比往日要热一些,等阿穗到坡地的时候,已经出了汗了,但她没有管,只随意擦掉额头的汗后,便蹲下开始挖野菜了。
不仅挖了折耳根,也挖了婆婆丁,还挖了很多地米菜。
地米菜和婆婆丁与折耳根一样,除了可以做菜吃,也可以入药,阿穗还记得,每年三月三,祖母和大伯娘都会在集市买地米菜回来煮鸡蛋吃。
说是能缓解口干舌燥等春季的上火症状。
还有一个月就是三月三了,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吃得上地米菜煮鸡蛋,若是今年吃不上,明年,明年一定要吃上。
阿穗挖了一篮子野菜,见时辰还早,她把篮子放在一边,开始开荒坡地,今日没有带锄头,她就先把石头捡了。
捡来的石头也没有乱扔,堆到了那两棵杏树下,树下有些被风吹落的杏花,而杏树上的花开得正热闹,一朵朵玲珑娇小的白色小花娇羞地挤在枝头。
以前她家祖父们的书房前也有棵杏花,每年花开时,爹就会在树下教她前朝的一句诗。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阿穗轻声念着,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看到了她爹牵着她站在杏花树下的场景。
“杏花……杏花可以入药。”阿穗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三叔娘告诉她的。
杏花,微苦,无毒,主补不足,女子伤中……
那年,三叔娘刚嫁进来,就带着她把杏花全部给摘了,为此她爹和三叔还可惜了好久。
阿穗将两棵杏花树下的杏花全部捡了起来放进篮子里。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许多干农活的村民都坐在田埂上吃着家里人送来的午饭,阿穗也有些饿了,她提着篮子准备回去。
看着才被清理了一小块地的坡地,阿穗一点不急,反正她也没钱买种子。不过,坡地里的野菜也够她吃一阵子了。
“唉,看见了吗,刚才那个就是华青木的那个冲喜媳妇儿。”
“是吗?那还挺可怜的。”穿着粗糙麻衣的妇人看了眼后收回目光,只顾着吃自己手中的芋头,“青木那样子,怕是……”随后她摇摇头。
“冲喜了好几天了也没见青木好,也是个没用的。”刚才的妇人又说道。
阿穗知道一路上都有人用好奇异样的目光打量她,甚至对她指指点点,但她没有在意,只是皱着眉一个劲儿往家走。
“行了,别看了,没看她都难受了吗。”
村里大路边有几户人家,门口好几个人端着碗喝着粥,其中一位妇人拉了那个一直盯着阿穗看的人,让她别看了。
她们说的话,阿穗都听到了,但她难受不是因为她们盯着她议论她,而是因为……她想如厕,就快憋不住了。
等回到草棚去了茅厕后,阿穗舒服多了,这才开始弄午饭。
昨日一天都是吃的红薯,她今天便烤芋头。
下面火堆烤着芋头,上面用壶烧着水,和前几日一样,用水就着芋头吃,午饭也算是解决了。
她刚把剩下的一个芋头弄成泥,正准备在碗里倒水,就听到“啪”一声在屋子里响起,阿穗提着土陶壶的手一抖,大白天的这是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