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陨回忆起了那段至暗时刻。
暑假的余热还黏在柏油路上,叶陨三人在家长的带领下来到了学校报名。
"就说来晚了吧!"丁磊喘着粗气爬坡,汗衫后背洇出深色的地图。郭明提着被子,额头上的汗珠滚滚滴下。“老师说的确实是这个时候报名啊。”叶陨回道。
教导处门口的红纸早已卷边,"新生报到处"几个字歪斜地挂着。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个扫地的老伯抬头瞥了叶陨三人一眼:"昨天就报完咯,今天都在操场除草呢。"
他们三个的家长交完学费叮嘱他们几个好好学习,再把被子放在宿舍就走了。
他们像三只误入鹤群的田鸡,被班主任拎到教室外罚站。阳光把走廊烤得发烫,墙上的上届优秀学生照片盯着我们看。郭明裤脚还沾着泥点,丁磊的鞋带散成死结,叶陨也低着头,抿着嘴。
这真是无妄之灾啊,他们问的小学老师明明就是这个时间报道。再说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故意晚来一天啊。那个班主任却直接断定他们三人是为了偷懒。
教室里传来拖拽桌椅的声响,新同学们正在领书。叶陨透过门缝看见讲台上堆着崭新的课本,墨香混着除草后的青草气飘出来,勾得人喉咙发干。
太阳升到最高处时,班主任终于推开门。他是个精壮的中年人,一脸冷酷。"进来。"声音像铁铲刮过水泥地。
叶陨三人挤在讲台上,台下四十多双眼睛织成密密的网。班主任的教鞭"啪"地敲在黑板上:"倒是会挑时候!躲过除草才来?"粉笔灰在光柱里纷飞如雪。
"今天午饭别吃了,站着听规矩。"他忽然凑近,恶狠狠的盯着我们几个,"下次再偷奸耍滑..."教鞭重重点在叶陨耳边,震得鼓膜嗡嗡作响。
窗外的梧桐树上,蝉突然齐声嘶鸣,盖过了我们如擂鼓的心跳。
午休的铃声像道赦令传来时,叶陨的膝盖已经僵成了两根木桩。班主任终于挥了挥手,那动作像驱赶苍蝇:"领书,找最后排的空位。"
少年摸着扉页上凹陷的铅字,听见前排女生小声嘀咕:"就是他们三个呀..."
下午的太阳把寝室烤成蒸笼。十二张铁架床像沉默的兽群匍匐在水泥地上,叶陨的铺位正对着掉漆的窗户,能看到操场上被晒蔫的旗子。
"都看好了!"生活老师把被子甩成波浪,棱角掐得像是刀切的豆腐块。轮到叶陨动手时,棉被却像团不听话的云,总是软塌塌地堆成窝囊的形状。
阴影突然笼罩下来。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一只皮鞋已经狠狠踹在他后心。巨大的冲击力推着他向前扑去,额头撞上墙壁的闷响震得牙关发麻。
"废物!"班主任的唾沫星子喷在少年发顶,"农村来的连被子都不会叠?"
墙灰簌簌落在睫毛上。叶陨攥紧拳头,把呜咽和即将流出的泪水生生止住。
初秋的阳光斜穿过教室窗棂,粉笔灰在光柱里缓慢漂浮。叶陨正埋头抄写英语单词时,前桌的女生突然转过来,辫梢扫过他的笔盒。
"喂,"她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奇怪,"我昨天和隔壁班体育委员亲嘴了。"
少年愣怔间,女生已经转回身去,留下句没头没尾的话在空气里发酵。午休时他和同桌分辣条,话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溜了出来:"就陈璐啊,她说和体育委员..."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中途,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操场边缘。语气冷的像冰块:"叶陨,来办公室。"
办公桌上的搪瓷杯还冒着热气,班主任却坐在阴影里:"你传播陈璐同学的谣言?"
"是她自己说的!"少年梗着脖子,指甲掐进掌心。
两道掌风接连扇来,带着钢笔水和烟草的味道。叶陨眼前金星乱窜,脸颊像被烙铁烫过般灼痛。
"蹲下!"班主任的皮鞋尖踢在他腿弯。紧接着又是几个耳光,刮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现在去道歉,说你自己造谣。"
少年颤抖着推开教室门时,全班四十多道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陈璐趴在桌上写着作业,他盯着黑板槽里的粉笔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对不起...我胡说八道的。"
夕阳透过脏玻璃窗照进来,把他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条被踩扁的蚯蚓粘在水泥地上。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被贴在教室后墙,叶陨的名字悬在顶端。数学栏目的红色满分刺疼了不少人的眼睛,只有英语和语文栏位留着细小的缺口。
午后的阳光把课桌烤出暖木香,李梁突然将试卷揉成团塞进抽屉。钢笔尖重重划破草稿纸,墨迹在函数图像上晕开乌云。"这道题,"他声音发闷,"怎么证全等?"
叶陨接过卷子,铅笔在辅助线上轻巧游走:"先作垂线,你看这两个角..."讲解到第二遍时,他注意到同桌指节攥得发白,却还是放缓语速重新画图。
钢笔墨囊突然爆开。剧痛从大腿炸开时,叶陨看见半截笔尖没在校裤布料里,蓝黑墨水正迅速渗成诡异的鸢尾花形状。他咬住下唇咽回闷哼,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
李梁喘着粗气松开手,瞳孔里闪过慌乱与快意交织的暗光。正是李梁把钢笔扎进了叶陨的大腿。
后座突然迸出嗤笑。女生慌忙用课本掩住嘴,眼睛却弯成两道幸灾乐祸的月牙。叶陨沉默地拔出钢笔残骸,血珠顺着金属滴落时,他在桌肚里悄悄团了张草纸按住伤口。阳光掠过窗台,照见橡皮屑在光柱里无声翻滚。
他想到或许是李梁心情不好,再加上父母一直在外工作,只有外婆带他,性格可能有些孤僻,于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是后来李梁却变本加厉起来,几乎每天叶陨都会被打,叶陨一直默默忍受。他总是想着人之初,性本善,他想知道李梁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才会这样,叶陨也犹豫过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他还记得政治老师因为他下课铃声响了就出了教室,被扇了耳光和抄了十遍试卷。
中考那天晚上,他依旧被李梁打了,他几近崩溃,想过跳楼,但是还是被他生生止住了,他想到还有父母。
上一世的他从来不会发脾气,不会骂人,更不会打人,总是想着换位思考,他总是能感受到别人的痛苦。所以这些事情他从来没和父母讲过,唯一一次承受不住,告诉了老师,老师只是淡淡的说只要管好学习就行了,你好好学习没人招你的。
他很迷茫,中考成绩出来后比平时差很多,家人对他进行了一番指责,他也只是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