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移的队伍像一条绿色的毒蛇，在幻之森林的雪地里蜿蜒前行。
三百多只哥布林背着各式各样的包裹，老弱病残被年轻力壮的哥布林用藤蔓拖着，发出哀戚的声音。
蔷薇小队的五个姑娘被装在一个用兽皮缝制的大袋子里，像五袋沉甸甸的谷物，由哥布蛮和另外三个大哥布林轮流背着。
唐小背着个装着生锈短剑和破布甲的兽皮袋，跟在运输组的后面。
他的脚已经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哥布林的身体虽然强悍，却耐不住连日奔波，尤其是他这具刚孵化没多久的躯体。
夜幕降临时，队伍在一片背风的山谷扎营。
篝火升起时，哥布林们立刻围向那个大袋子，迫不及待地将五个姑娘拖了出来。
她们的状态比在营地时更差，嘴唇冻得发紫，皮肤上的瘀痕变成了青黑色，伊芙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脱臼了。
“今天轮到我了！”
哥布蛮粗暴地扯开莉娜身上的破布，露出她布满鞭痕的脊背。
莉娜虚弱地挣扎着，却被他一巴掌扇在脸上，顿时晕了过去。
唐小坐在火堆旁，用树枝拨弄着火焰。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绿色的脸上，却照不进他那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他甚至开始觉得，哥布林祭司说得对，弱小便意味着任人宰割，无论是人类还是哥布林。
“你在想什么？”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唐小转头，看见哥布林祭司正坐在他身边，法杖上的晶体在火光下泛着幽光。
祭司的另一只手里拿着块猪猡兽的肋骨，上面还沾着肉丝，显然是在享用晚餐。
“没什么。”
唐小低下头，拨弄着一根燃烧的树枝。
祭司突然笑了，发出“桀桀”的声响。
“你和其他哥布林不一样。他们脑子里只有交配和食物，你却在思考。”
他用法杖指了指正在施暴的哥布蛮。
“想变得像他一样强壮？”
唐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很简单。”
祭司将啃干净的肋骨扔给旁边的饿狼。
“吃。”
他指了指地上的一块生肉。
“吃足够多的血肉，就能激发血脉里的力量。”
唐小看着那块还在抽搐的鹿肉，胃里一阵翻腾。
他想起刚转生时被迫吃生肉的场景，那种腥甜的味道至今还残留在喉咙里。
“哥布蛮吃了五十只普通魔物，十二个人类冒险者，才从劣等魔物晋升到精英魔物。”
祭司的声音带着蛊惑。
“你以为他天生就那么强壮？每一寸肌肉都是用血肉喂出来的。”
他掰着枯瘦的手指细数。
“劣等、普通、精英、异变、首领、领主、灾厄、远古、混沌……这是我们魔物的等级，每一级都需要吞噬更多的血肉。”
唐小的心猛地一跳。
这些等级划分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抽屉。
他仿佛看到一本破旧的游戏手册，上面清晰地印着魔物等级和进化条件，与祭司说的分毫不差。
“你也可以。”
祭司突然凑近，骷髅头几乎碰到唐小的脸。
“你的血肉传承很特别，比哥布蛮更有潜力。”
他指了指唐小的身下，发出意味深长的笑。
“你的圣物，可是连领主级魔物都未必有的。”
唐小猛地别过脸，脸颊发烫。
“但光有它不够。”
祭司的声音变得严肃。
“想活下去，就得变强。北方的北鳞王部落可不养废物，他们会让你去打劫商队，去和海盗厮杀，去啃食最坚硬的骨头。”
唐小看向火堆另一侧的蔷薇小队。
她们也曾是鲜活的生命，有梦想，有同伴，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现在，她们只是哥布林的工具，是部落迁徙的投名状，是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垃圾。
“我要变强。”
唐小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祭司满意地点点头，法杖在地上敲出节奏，嘴里哼起了古怪的歌谣。
那歌声污秽而诡异。
与周围的不堪入耳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黑暗的交响乐。
接下来的三天，队伍沿着冰封的河流向北行进。
每天清晨出发前，哥布林们都会围着蔷薇小队进行传统项目。
夜晚扎营时，她们又成了所有哥布林的玩具。
唐小看着她们的眼神从最初的恐惧、愤怒，逐渐变得麻木、空洞，最后只剩下彻底的死寂。
第四天傍晚，队伍抵达了一片结冰的湖泊。
湖对岸隐约能看到闪烁的火光，那是海鳞王部落的前哨站。
哥布林祭司让队伍停下休整，准备明天一早渡河献投名状。
伊芙的身体像个破败的布偶，只有偶尔的抽搐证明她还活着。
哥布日则在玩弄莉娜的手指，把她的指甲一个个掰下来，欣赏着她痛苦扭曲的脸。
唐小坐在远离人群的岩石上，看着冰湖里自己的倒影。
绿色的皮肤，尖耳朵，獠牙，还有那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在想什么？”
祭司不知何时坐在了他身边。
“没什么。”
唐小转过头，看见祭司手里拿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莉娜的匕首，上面绣着一朵蔷薇，此刻正被祭司用法杖挑着把玩。
“明天就要到到海鳞王所管辖的地域了。”
祭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记住，在那里，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说话。”
他将匕首扔给唐小。
“这个给你。”
唐小接住匕首，触手处还能感受到莉娜残留的体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为这些人类姑娘感到心痛了。
那些温暖的记忆正在褪色，被哥布林的生存法则一点点覆盖。
远处传来哥布蛮的狂笑，伊芙的身体软软地倒在雪地里，不再动弹。
唐小看着那具被拖走的躯体，突然想起刚见到她们时，艾拉金色的头发在雪地里拖曳，像一束被丢弃的向日葵。
而现在，她们正一个个凋零，像被严寒冻坏的花朵。
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蔷薇花纹硌得手心生疼。
冰湖里的倒影在火光中扭曲、变形，分不清是人类的灵魂，还是哥布林的躯壳。
夜色渐深，幻之森林的寒风掠过冰封的湖面，带来远方海的气息。
唐小知道，从明天起，他将踏入一个更残酷的世界。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变得更强，直到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至于那些温暖的记忆，或许终将像蔷薇小队的生命一样，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彻底凋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