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哭了?刚不是给糖了吗?
小孩都喜欢吃糖。
他想到队里之前回去探亲的兵,回来一个劲炫耀家里闺女又长高了,多可爱多乖巧。
陆延州想,好像哭起来有点麻烦,不好哄吧。
幸亏他没孩子,不然说到底多少有些麻烦。
他想起来记忆里的女人,很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半年?还是一年了?
“噔噔噔——”
楼梯上的响动打断了陆延州思绪,方顺跑上来说,“团长,你让那勤务兵给咱做饭来呗,我跟小赵俩又烧坏了一个锅……咳咳。”
陆延州皱眉,训斥道:“勤务兵是服务咱们几人的吗?饭烧不好就买馒头、窝头,能填肚子就成。”
方顺被训得一激灵,但想到不知道还要在这待多久,为了大伙儿的嘴巴只能硬着头皮挣扎一下。
“那……咱还得跟犯罪分子作斗争呢,吃不好睡不好哪有力气长期作战啊,”方顺越说越小声,想到啥又突然有了底气,“团长!政委说了,咱有经费!那雇个人做饭呗,这,这比上外头买饭还节约,安全!”
陆延州眼睛一扫,楼下院里还站着个小赵,眼巴巴看着他。
这次他们一共来了十二个人,有几个派出去调查了,不说会不会做饭,主要是时间紧任务重,确实没人有时间天天做饭、买饭,三餐成了大问题。
“我明天问问,今晚先煮面对付一顿,吃完自己找地跑十公里!”陆延州冷肃道。
方顺含泪:……十公里换有饭吃,值……值了……
…
隔天碰到吴婶,陆延州正好问了一嘴。
吴婶拍腿说巧了,“小林做饭好像蛮好的,而且正在找工作,我给你问问去。”
陆延州想想,那母女俩家庭关系简单离得又近,倒是最合适。
“行,帮我问问,工资按天结,一天做中午晚上两顿饭,一块钱合适吗?”
“合适,这工作可太好了,小林保准会答应,”吴婶说着就去找人,嘴里还念叨着“太好了”。
这不是瞌睡来了递枕头,要找工作正好就有了。
没成想等她找到林宝珠,对方歉意说了句,“吴婶,我还是自己再找找。”
“……”
吴婶摸不着头脑,“为啥啊小林,你说这个工作多好,工资虽然比不上厂里那些一月五六十的,但是时间短啊,两顿饭的功夫就能赚到钱还不耽误你照顾年年,你说说……还能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事干。”
林宝珠哪会不晓得这工作的好,又轻松,又不要什么介绍信,还离家近。
她今天吃过早饭就上外头去找事了,饭店、面馆、招待所,连明知不会要她的厂子也去碰了碰运气。
结果当然是不行,她没有身份证明没有介绍信,哪有人敢用她。
碰了一鼻子灰。
但那是陆延州,昨天年年都认出了他,万一哪一天他也认出了自己和年年。
昨天夜里,林宝珠甚至想过连夜离开。
可这么一走太过怪异,陆延州要是发现什么,人在北城,撒网就能找到她俩。
况且年年很喜欢这个家……
林宝珠也喜欢的,这是她和小丫头第一个真正的家。
想来想去,这一次她没有死,陆延州应该连柴桥村都不会回去,出完任务就会离开北城吧。
等陆延州一走,她就和年年离开,陆延州就算知道人也走了,但这段时间她肯定是要少和对方接触的,以免他发现什么。
“吴婶 我还是自己再找找吧,给军人做饭……我心里发怵,万一吃出点毛病把我抓起来咋办,”林宝珠找了个理由。
吴婶苦口婆心道:“哪会吃出毛病,人陆副团讲了,家常菜就成。”
林宝珠还是摇头。
“唉算了算了,那我给人回绝了,你说这好事不晓得要落到谁头上了。”
吴婶当天就回复了陆延州。
陆延州眉头皱皱没说什么,吴婶问那再找别人,他说过两天再说。
这事就这么先放到了一边。
其实陆延州倒无所谓吃什么,只不晓得心中对那母女总有一丝可怜,也添了点帮衬的心思。
至于方顺那几个兔崽子,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挑嘴的饿死。
第二天,林宝珠烙了两张鸡蛋饼,带年年出门了。
仍是在周围找了一圈,她识字能写字,有些老板蛮有兴趣,但一听到没介绍信还要带着孩子上班,立刻又拒了。
林宝珠想,这户口可得怎么弄,弄了户口才有身份。
走了一早上,连工地、车站都去问了,干不了。
太阳越发热,小丫头跟着妈妈一声不吭,小脑门上都是汗。
林宝珠牵她到阴凉处。
她这身子,只能偶尔抱一抱她,可年年懂事要自己走。
林宝珠给她擦汗,“年年累了是不?”
年年摇头,“不累。”
虽然脚走酸了,但是她早上吃得饱饱的,走一走路不累,在奶奶家的时候,年年没吃饱还要去地里帮妈妈,那时候才会累。
林宝珠却是心疼,“中午想吃什么呢?”
“吃鸡蛋!”
小丫头说到吃的眼睛亮晶晶,红扑扑的小脸带上笑。
“好,吃鸡蛋,给你煎荷包蛋再煮碗面条。”
“好~”
就这么找了两三天,也没什么进展。
…
而此时的陆家,已经翻了天。
原本昨儿个李连芬就要回村,但吃到陆文诚送来的鸡汤李连芬就赖着不走了。
一直吃喝了三天,才跟出院的周大菊一道回去。
到家没瞧见林宝珠母女,还以为下地干活去,直到李连芬去鸡窝捡鸡蛋,才发现两只鸡不见了,厨房里的鸡蛋也无了,墙角有鸡毛鸡骨头。
这下可不得了。
“妈,妈啊,林宝珠那该死的傻子,把鸡杀吃了!!”
周大菊一路颠回来,刚在床上躺下,‘蹭’地就坐起来骂道, “把鸡杀吃了,她敢!快去地里把人抓回来!”
“我这就去,”李连芬风风火火跑出去,好不容易婆婆前些日子松口,等陆小明生日杀一只鸡,这下没了!
一想到那个傻子母女独吞了两只鸡,李连芬气得要死。
她跑去找人,躺在床上的周大菊越想越不对劲。
回忆起那天在田埂边,林宝珠说得那些话怎么不像平时磕巴,还会顶嘴,放在从前是不可能的事。周大菊再想到她那双眼睛清亮得紧,这一想,心都揪起来了,当即就从床上下来瘸着一条腿往衣柜挪。
等她弯腰一模,心凉了半截,顺着衣柜门坐到了地上。
那边李连芬当然没在地里找到林宝珠,一头汗跑回来就看到哭天喊地的婆婆。
“诶哟,我的钱啊,我的票啊……杀千刀的扫把星,我的钱啊啊,我的命根子啊。”
“咋,咋了妈?我没找着林宝珠啊,村头人说那天咱送你去城里,后头林宝珠挑着一只鸡就走了……”
“走哪去了,”周大菊枯瘦的手抓住李连芬小腿,咬牙切齿问。
李连芬吓一跳,磕巴道:“不,不晓得啊,她们问是不是进城给你送鸡肉,她也就那么认了,这,这到底咋回事?”
“咋回事,家里的钱都被她偷走了,你说咋回事?”
李连芬眼珠一转,心说你那钱反正也轮不着我用,偷走就偷走……
“等等,钱,我的不会也遭殃吧……”
说完,顾不得地上的婆婆转身就跑回了屋。
没两分钟,隔壁传来李连芬凄惨的哭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