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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涣散前,贺云州被几个宫女与侍卫救起。
他浑身湿透,被扶入偏殿更衣,狼狈不堪。
而殿内另一头,苏颂音正紧张地用厚毯裹住昏迷的顾宿风,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周遭的目光充满怜悯与窥探,针一般扎在他身上。
贺云州换完衣服,发现宫人全都退下了,只剩他们三人在殿中。
苏颂音脸上掠过一丝愧疚:
“云州......你没事吧?”
他没搭话,目光扫过他护着的顾宿风。
他本想宿风静静地走,如今却只能撕开她虚伪的面具。
他冷冷地问:
“公主,这就是你所说的,处置?”
苏颂音脸上闪过一瞬的心虚,下一刻便斥责他。
“你再怎么气我,也不能推他入水,当众杀人啊。”
他没想到她居然不分青红皂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竟以为是我推的他?”
她别过脸去,一脸不耐:
“你做了什么我不想追究,只要你不胡闹,日后我保证不会让他来碍你的眼。”
他无言以对,只觉得一切没意思极了,她竟从来都不信他。
恰好此时,殿外喧哗。
宫宴混乱的缘由已被查明:竟是公主府的侍从中混入了刺客,现场还遗落下一个扎满银针、写着贵妃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
贵妃震怒,当即下令严查。
贺云州看向苏颂音,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冷笑——除了顾宿风这个亡国皇子,谁还能做出这等事?此事若坐实,顾宿风必死无疑。
苏颂音脸色骤变,显然也想到了。
她脸色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走到他身旁:
“云州,你帮帮我。”
一个不好的猜想,瞬间让他毛骨悚然。
“云州,只需你为他担下此事,我就不追究你推他入水,害他性命的事。”
苏颂音的声音那样柔情,又那样残忍。
贺云州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苏颂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诅咒贵妃,是诛连九族的死罪!你让我去顶罪?”
她猛地攥住他的手臂:
“顾宿风的身份绝不能暴露!他若认下,必死无疑!可你背后还有宁家,还有我,贵妃总要顾忌几分,我绝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
“我不......”他奋力挣扎:“你放开我!”
她的脸色骤然沉下,冷声威胁:
“云州,你身后还有宁家!若顾宿风今日有何不测,我此生将永无宁日——别逼我恨你!”
他彻底僵住,脸色惨白。
只能怔怔望着这个枕边人。
她将一颗药丸强行塞入他口中!
“不......唔!”他全力挣扎,却终究抵不过她习武多年的身手。
“听话,咽下去。”她抱着他低哄,动作却不容拒绝:“只是暂时的哑药。到了殿前,你无需开口,一切交给我。”
冰冷的药丸滑入喉管,一股麻木感迅速蔓延开来,剥夺了他的声音,连四肢也渐渐酸软无力。
他像一尊失去牵线的木偶,被她半扶着带入大殿,屈辱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耳中嗡嗡作响,只能听见她在为他罗织罪名——
说他痴心糊涂,轻信邪道,以为将那布偶带入宫闱便能保平安,沾染龙气,殊不知早已被歹人利用。
谁知带来的布偶竟是诅咒之物,冲撞了贵妃。
苏颂音痛心地提及他往日里酷爱搜集吉物、笃信命理的旧事,以此佐证他愚蠢的行为。
贵妃高坐上位,面沉如水,也不知信了几分。
或许顾忌公主军功与江南贺氏,或许觉得此事荒唐不足为信,并未立刻发作。
大殿众人沉默良久,贺云州听见贵妃下令: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鞭笞四十,以儆效尤!”
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如同案上鱼肉,被宫人按在原地。
长鞭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随后是阵阵皮肉撕裂的剧痛!
他从小体弱,半点皮肉之苦都不曾受过,如今却遍布伤痕。
他痛得蜷缩在地,却连一声哀鸣都发不出。
眼前变得朦胧,他看见苏颂音站在不远处,别开了脸。
她似乎确有几分不忍与心疼,却克制住上前的脚步。
贺云州闭上眼,意识彻底昏沉。
苏颂音,将真心给你,是我此生最最后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