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承重墙下的盟约
越野车碾过公寓楼门口的减速带时，林辰感觉后胎震了下，像是轧到什么硬东西。他踩下刹车，苏玥举着矿灯往后照 —— 是只变异蟾蜍的尸体，被车轮碾成了绿色的肉饼，浆汁溅在路面上，冒着滋滋的白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有的？” 苏玥皱着眉，用匕首戳了戳蟾蜍的残肢，皮肤表面的疙瘩里还在渗出毒液，“上次我们住这儿的时候，最多见的是蟑螂。”
赵刚抱着乐乐坐在副驾驶，闻言探出头：“灾难后生物进化速度比手机更新还快。我上周见的蚊子都长獠牙了，叮一口能肿成馒头，比某些网红的玻尿酸还猛。”
乐乐把脸埋在赵刚怀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离开货运站后，这孩子就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会摸出雪球的项圈 —— 苏玥帮他把项圈摘了下来，用酒精消了毒，现在成了他随身携带的信物。
公寓楼的玻璃几乎全碎了，楼道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林辰推开单元门时，铁链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惊得几只蝙蝠从天花板的破洞飞出来，撞在墙壁上发出闷响。
“有人吗？” 苏玥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我们是幸存者，来寻求帮助！”
三楼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个苍老的声音：“谁啊？是不是那些抢东西的？”
林辰抬头往上看，楼梯转角处站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穿着件打补丁的棉袄，手里攥着把剪刀，警惕地盯着他们。她的身后还藏着两个孩子，大的约莫十二岁，小的只有五六岁，眼睛里满是恐惧。
“我们不是坏人。” 林辰把消防斧放在地上，举起双手示意，“我们以前住这栋楼，想回来暂时落脚，找些能用的东西。”
老太太打量了他们半天，又看了看苏玥胸前的听诊器，这才松了口气：“是小苏医生啊？我是三楼的张奶奶。” 她叹了口气，拐杖在地上戳得笃笃响，“这楼快不能住了，前天刚被一群大老鼠闯进二楼，把老王一家……”
话没说完，就被楼外传来的嘶吼声打断。林辰冲到窗边，撩开破烂的窗帘往外看 —— 五只变异犬正围着越野车打转，其中一只的前腿是金属的，显然是被改造过的，正用爪子疯狂地扒着车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操！是刀疤帮的‘猎犬’！” 赵刚脸色大变，抄起钢管就往外冲，“这群杂碎居然跟来了！”
林辰一把拉住他：“别冲动！我们人少，硬拼吃亏！” 他指着楼道里的消防栓，“用这个！把它们引到楼梯间，那里狭窄，好对付！”
张奶奶突然喊道：“我知道个法子！二楼有桶汽油，是老王以前存的，本来想发电机用……”
“太好了！” 苏玥立刻往二楼跑，“林辰，你跟我去拿汽油！赵刚，你带张奶奶和孩子躲进储藏室！”
变异犬的冲撞声越来越近，单元门被撞得摇摇欲坠，门框上的水泥簌簌往下掉。林辰拽着消防斧守在门口，看着门锁在撞击下逐渐变形，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 苏玥拿汽油至少需要两分钟，这两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哐当” 一声巨响，单元门被撞开了。领头的金属腿变异犬率先冲进来，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辰，嘴里淌着涎水，滴在地上冒起白烟。林辰侧身躲开它的扑咬，消防斧顺势劈在它的金属腿上，火花四溅，却只留下道浅浅的划痕。
“这玩意儿是钛合金的？” 他骂了句，反手一斧劈向犬腹，那里没有金属覆盖，是柔软的皮肉。变异犬发出一声惨叫，绿色的血液喷了他一身，却更加狂暴地扑上来，死死咬住他的胳膊。
就在这时，苏玥举着汽油桶冲了过来，劈头盖脸地往变异犬身上泼。赵刚紧随其后，点燃打火机扔过去，火焰瞬间将整只狗包裹，它在地上疯狂打滚，凄厉的吠叫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剩下的四只变异犬被火光震慑，犹豫着不敢上前。林辰趁机拽着苏玥往二楼跑，赵刚则用钢管顶住楼梯口，防止它们追上来。张奶奶带着孩子们已经躲进储藏室，从里面锁上了门，只留下条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快！把汽油倒在楼梯上！” 林辰喊道，声音因为胳膊的剧痛而有些发飘。苏玥立刻照做，汽油顺着台阶往下流，在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变异犬终于还是冲了上来，领头的那只纵身跳过火墙，却被脚下的汽油滑倒，顺着楼梯滚了下去。赵刚眼疾手快，将点燃的布条扔过去，楼梯间瞬间变成一片火海，剩下的三只变异犬被火焰吞噬，发出绝望的嘶吼。
“搞定！” 赵刚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这群畜生，跟它们主子一样不经烧。”
林辰靠在墙上喘气，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被变异犬咬到的地方皮肉外翻，隐约能看见白骨。苏玥赶紧拿出急救包给他处理，用生理盐水冲洗时，他疼得浑身抽搐，额头上的冷汗把头发都浸湿了。
“忍忍，” 苏玥的声音带着心疼，往伤口上撒着消炎药粉，“这狗嘴里全是细菌，不清理干净，感染了就麻烦了。”
张奶奶端着碗水走过来，递给乐乐：“喝点水吧，孩子。” 她看着林辰的伤口，叹了口气，“这楼里还有五户人家，都躲在顶楼，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就是不齐心，各顾各的。”
林辰喝了口乐乐递过来的水，突然说：“张奶奶，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他们？我们想联合起来，加固这栋楼的防御，找些能用的物资。单打独斗，迟早都得喂了那些怪物。”
张奶奶犹豫了一下：“难啊，四楼的李老板手里有枪，总觉得自己了不起，谁都看不起。六楼的小夫妻刚失去孩子，现在跟谁都急……”
“试试吧。” 苏玥轻声说，“为了孩子们，也得试试。”
半小时后，顶楼的天台。五户人家的幸存者聚集在这里，总共十三个人，有老人，有孩子，也有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李老板果然如张奶奶所说，抱着胳膊靠在墙边，斜眼看着林辰，满脸不屑。
“你说联合就联合？” 他嗤笑一声，手里把玩着把左轮手枪，枪口对着地面，“凭什么听你的？我手里有枪，想抢谁的物资不行，用得着跟你们分？”
“因为你的枪里只有六发子弹。” 林辰平静地回答，指着楼外，“而外面的怪物有无数只，今天来的是狗，明天可能来更大的，你的子弹打完了，怎么办？”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仓库里的罐头早就过期了，再不吃新鲜的，迟早得拉肚子，到时候连开枪的力气都没有。”
李老板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想到林辰连这个都知道。六楼的女人突然哭了起来：“我不管你们怎么联合，只要能保住我儿子，让我干什么都行……” 她身边的小男孩怯生生地躲在她身后，眼睛里满是恐惧。
赵刚突然站起来，走到天台边缘，指着远处的黑烟：“看到没？那是货运站的方向，我们刚从那儿逃出来，跟刀疤帮打了一架，杀了他们老大。但他们的人肯定会报复，我们需要这栋楼作为据点，需要所有人的力量才能守住。”
林辰接着说：“我会修东西，能加固门窗，做些简单的武器；苏玥是医生，能处理伤口，防止生病；赵刚会打架，枪法也准；张奶奶熟悉楼里的情况，知道哪里有能用的东西。我们各有所长，联合起来才能活下去。”
他从背包里掏出两罐牛肉罐头，放在地上：“这是我们找到的，没过期，现在分了，算是见面礼。以后找到的物资，按人头分，老人孩子多一份，谁出力多，也能多一份。”
沉默了许久，六楼的男人终于开口：“我以前是建筑工人，会砌墙，能帮着加固防御。”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也说：“我是程序员，虽然现在没网没电脑，但我懂电路，能修发电机和灯泡。”
李老板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地上的罐头，终于收起了枪：“行，我加入。但说好，要是有人敢私藏物资，别怪我枪子儿不长眼。”
林辰笑了，伸出手：“合作愉快。从今天起，这栋楼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共同守护。”
十三只手叠在一起，在猩红的极光下，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乐乐也伸出小手，放在最上面，眼里闪烁着久违的光芒。张奶奶抹了把眼泪，转身去拿她藏起来的半袋大米：“今晚，咱们煮顿白米饭，让孩子们尝尝鲜。”
接下来的两天，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林辰带着建筑工人和程序员，用从楼下拆来的钢筋和铁皮加固门窗，在楼道里设置了三道防线，还做了些简易的陷阱 —— 把削尖的钢管埋在楼梯转角，上面铺着破烂的地毯。
苏玥则带着女人们清理能用的药品和物资，在三楼腾出一间房作为临时医院，用消毒水擦拭门窗和地板，尽量减少感染的风险。她还教大家一些简单的急救知识，比如如何止血，如何包扎，如何判断伤口是否感染。
赵刚和李老板负责外出侦查和寻找物资，每天早上出去，中午回来，带回些能用的东西 —— 有时候是几袋压缩饼干，有时候是些药品，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找到几瓶矿泉水。李老板的态度也渐渐软化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咄咄逼人，甚至会主动帮苏玥搬重东西。
乐乐成了孩子们的 “小领袖”，带着他们在顶楼的空地上玩耍，教他们辨认哪些植物能吃，哪些地方危险。他还把雪球的项圈挂在天台的栏杆上，每天早上都会对着项圈说几句话，像是在跟死去的小猫汇报当天的情况。
这天傍晚，林辰正在调试新做的警报器 —— 用废旧的喇叭和感应器做的，一旦有大型生物靠近就会发出刺耳的声响。苏玥端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走过来，上面还卧着个荷包蛋。
“尝尝，张奶奶藏的鸡蛋，就剩这几个了。” 她把碗递给他，眼里带着笑意，“没想到这栋楼还能有烟火气，以前总觉得邻居之间跟陌生人似的，现在倒像一家人了。”
林辰咬了口荷包蛋，烫得龇牙咧嘴，却笑得开心：“患难见真情嘛，就像某些网红产品，平时吹得天花乱坠，真遇到事了，才知道好不好用。”
警报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林辰和苏玥对视一眼，立刻抓起武器往楼下跑。赵刚和李老板已经守在二楼的防线，正紧张地盯着外面。
“来了！” 赵刚喊道，声音里带着凝重，“这次是大的！至少十几只，跟小牛犊似的！”
林辰冲到窗边，往外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 十几只变异的野猪正朝着公寓楼冲来，体型比正常野猪大两倍，皮肤像铁甲般坚硬，獠牙闪着寒光，嘴角淌着绿色的涎水，显然也是被辐射变异的。
“快！把第一道防线的陷阱启动！” 林辰大喊着，跑到墙边拉动绳索。楼道口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个三米深的大坑，里面插满了削尖的钢筋。
冲在最前面的两只野猪来不及刹车，掉进了陷阱，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后面的野猪依旧疯狂地冲撞着单元门，门板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看就要被撞开。
“泼汽油！” 李老板的枪响了，子弹打在野猪的铁甲上，只留下个小小的白点，根本伤不到它。
苏玥和几个女人赶紧往门上泼汽油，张奶奶点燃火把扔过去，火焰瞬间包裹了单元门，逼退了野猪的进攻。但这只是暂时的，火焰很快就会熄灭，而野猪的耐心显然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第二道防线准备！” 林辰喊道，指着楼梯间，“把那些装满石头的桶推过去！”
几个年轻男人立刻行动，将十几个装满石头的木桶推到楼梯口，用绳索固定好。一旦野猪冲进来，就砍断绳索，让木桶滚下去，砸死它们。
野猪果然没有放弃，等火焰稍微小了些，又开始疯狂地冲撞单元门。这次，门板终于没能顶住，“哐当” 一声被撞开了。三只野猪率先冲进来，却被从天而降的木桶砸中，发出沉闷的响声，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好样的！” 赵刚大喊着，钢管横扫，砸向第四只野猪的眼睛。那里是它的弱点，没有铁甲覆盖。野猪惨叫着后退，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楼道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十三只野猪的尸体和幸存者们疲惫的喘息声。每个人都挂了彩，李老板的胳膊被野猪的獠牙划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苏玥正在给他包扎，眉头紧锁。
林辰靠在墙上，看着满地的狼藉，突然笑了。苏玥走过来，递给她块压缩饼干：“笑什么？累傻了？”
“我在想，” 林辰咬了口饼干，“我们做到了。以前觉得这栋楼只是个睡觉的地方，现在，它是我们的堡垒。”
张奶奶端着水走过来，分给大家：“歇歇吧，孩子们。这关算是过了，但以后的难关还多着呢。”
李老板突然走过来，把左轮手枪递给林辰：“这枪，你拿着吧。我看出来了，你比我会指挥，这楼的防御，以后就靠你了。”
林辰愣了一下，接过枪，又递了回去：“枪还是你拿着，你枪法准。我们是盟友，不是上下级，有事大家商量着来。”
李老板看着他，突然笑了，是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行，盟友。”
阳光透过天台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幸存者们互相搀扶着，清理着战场，处理着伤口。孩子们在角落里玩耍，虽然脸上还有泪痕，但眼里已经有了笑意。
林辰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或许希望并不在遥远的银浪湾，也不在那个虚无缥缈的方舟计划里。希望就在身边，在这些互相扶持的幸存者身上，在这栋伤痕累累却依旧屹立的公寓楼里。
承重墙下的盟约，或许比任何计划都要坚固。
他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看着苏玥忙碌的身影，心里默默想：不管未来有多少难关，只要大家在一起，就一定能闯过去。
他们的求生之路，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