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锈蚀天台的狼烟
废弃写字楼的电梯井弥漫着铁锈味，林辰踩着临时搭建的木梯往上爬，每级木板都在发出 “咯吱” 的呻吟，像随时会散架的老骨头。他的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个破洞，露出的皮肤上沾着干涸的绿色粘液，是昨天对付变异鸟时蹭到的 —— 那些畜生的羽毛硬得像钢丝，被猎枪打中居然还能飞。
“还有三层。” 苏玥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喘，她背着乐乐，怀里还抱着半箱从药店抢出来的消炎药，“这楼比黑曜城医院的住院部还高，当初盖这么高是想上天吗？”
“据说以前是金融公司的总部，” 林辰低头看了眼，木梯缝隙里能看见十几米深的黑暗，“老板说要‘触摸云端’，现在好了，真成‘云端废墟’了。” 他伸手抓住根裸露的钢筋，铁锈簌簌往下掉，“抓紧了，这节梯子晃得厉害。”
他们要去的是天台。赵刚昨天侦查时发现这栋楼的天台视野开阔，四周有半米高的女儿墙，适合做临时据点，还能观察周围动静。更重要的是，天台水箱居然没被完全破坏，储着半箱浑浊的雨水，过滤后能勉强饮用。
赵刚已经在天台边缘警戒，钢管拄在地上，发出 “笃笃” 的声响，像在敲某种暗号。他看见林辰露头，扯着嗓子喊：“快上来！东边有情况！”
林辰最后一个爬上天台，刚站直就被眼前的景象拽住目光 —— 东边三公里外的建筑群上空，升起道灰黑色的狼烟，笔直地冲上猩红的极光层，在天幕上拖出条丑陋的尾巴，像根被点燃的导火索。
“是人为的。” 苏玥放下乐乐，从背包里翻出望远镜，镜片擦得锃亮，“烟柱很稳定，说明有持续的燃料，不是自然起火。”
乐乐扒着女儿墙往下看，小脸贴在冰凉的水泥上，奥特曼 T 恤被风掀起个角：“是好人还是坏人？” 他手里还攥着雪球的项圈，那只白猫没能挺过来，昨天被他埋在了写字楼楼下的花坛里，旁边插着根用易拉罐做的墓碑。
“不好说。” 林辰蹲在水箱旁检查，手指划过内壁的青苔，“有可能是幸存者发的信号，也可能是陷阱 —— 引咱们过去当诱饵。” 他突然笑了，指着水箱里游动的小鱼，“这地方居然有鱼，是从哪冒出来的？”
水箱底部的淤泥里，几条食指长的小鱼正在游动，鳞片泛着金属般的蓝光，显然也被辐射变异了。赵刚用钢管捞上来一条，那鱼突然张开嘴，露出细密的牙齿，狠狠咬住钢管，居然在上面留下圈牙印。
“操，这玩意儿比食人鱼还凶。” 赵刚甩了甩钢管，鱼却死不松口，最后被他硬生生拽下来踩烂，绿色的血溅在水箱壁上，“看来这水也不能直接喝，得烧开了再用。”
林辰从背包里翻出块纱布和活性炭，这是他从药店特意搜罗的，能做简易过滤器。他把纱布铺在漏斗上，塞进个空罐头盒，再铺上活性炭，最后倒上水箱里的水：“半小时就能过滤好，比超市卖的矿泉水靠谱 —— 至少没科技狠活。”
苏玥在整理物资，把药品分门别类放好，又给乐乐处理手上的划伤。男孩的手掌被天台的碎玻璃割了道小口，她用碘伏消毒时，他居然没吭声，只是死死盯着东边的狼烟，眼里有种不属于十岁孩子的警惕。
“你以前见过这狼烟吗？” 苏玥忍不住问，用绷带给他做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乐乐摇摇头，突然指着狼烟的方向：“我爸爸说，那里是‘鬼市’，以前晚上会有很多人偷偷交易东西，后来被粒子风暴毁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见刀疤帮的人说过，要去鬼市找‘老大’换武器。”
“刀疤帮还有老大？” 赵刚的钢管在手里转了个圈，“我以为独眼龙就是头了。”
林辰过滤完第一罐水，递给他：“正常，这种团伙跟传销似的，总有个躲在后面的大头目。” 他仰头灌了口，水带着股淡淡的土腥味，比想象中好喝，“不管是信号还是陷阱，这狼烟咱们得去看看。”
“去？” 苏玥皱起眉，“万一真是陷阱怎么办？咱们现在人少，赵刚还没完全好，乐乐又……”
“正因为人少才要去。” 林辰打断她，指着狼烟，“你想，要是真有大部队，根本不需要用狼烟这么原始的方式。这更像是小股幸存者在求救，或者…… 他们找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想引其他人过去分一杯羹。” 他拍了拍背包里的研究报告，“而且，咱们需要更多关于方舟计划的线索，李教授的研究提到过，鬼市以前是情报交易点，说不定有存档。”
赵刚把钢管往地上一顿：“我同意。待在这儿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迟早得被变异鸟掏了窝。” 他指了指天台边缘的抓痕，那些三趾的爪印深深嵌进水泥，是昨天变异鸟留下的，“刚才又有几只在盘旋，估计是盯上咱们了。”
他们决定先在天台加固防御，明天一早再出发去鬼市。林辰用消防斧劈下几根断裂的钢筋，斜着钉在女儿墙上，形成道简易的屏障；苏玥把纱布撕成条，蘸上柴油，做成十几个简易的燃烧弹；赵刚则在楼梯口布置了陷阱 —— 用鱼线缠住钢管，一旦有人触发，钢管就会从上方砸下来。
“这陷阱比我爷爷的捕兽夹还狠。” 乐乐蹲在旁边看，眼睛亮晶晶的，“能困住变异鼠吗？”
“不止，” 林辰调整着鱼线的松紧度，“这角度能砸断成年人的腿骨，对付变异鼠绰绰有余。”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工具箱里翻出个小电机，是从废弃电风扇上拆的，“再加点料。”
电机被连接到鱼线上，通电后会发出高频噪音。林辰解释：“这声音人听着没事，但变异生物的听力敏感，会被吸引过来 —— 到时候让它们自投罗网。”
夕阳把天台染成橘红色，水箱里的水波光粼粼，反射着极光的红光。苏玥煮了锅肉汤，用的是从货运站带出来的冻肉，混着点野菜，香味在废墟上空弥漫。乐乐吃得狼吞虎咽，嘴角沾着油星，赵刚则掏出珍藏的半瓶白酒，给林辰和自己各倒了点。
“敬活着。” 赵刚举起罐头盒，里面的白酒晃出细小的涟漪。
“敬活着。” 林辰和他碰了下，酒液辛辣地滑过喉咙，烧得食道发烫，“也敬那些没能活下来的。”
苏玥没喝酒，只是抱着膝盖看夕阳。她的白大褂早就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但胸前的听诊器擦得锃亮。林辰知道她在想什么 —— 昨天在药店看到的那些尸体，其中有个是她以前的病人，才刚满六岁。
“明天去鬼市，我跟赵刚先侦查，” 林辰把自己的罐头推给她，“你带着乐乐在后面接应，保持一百米距离，有事就用这个。” 他递给她个哨子，是从乐乐的书包里找到的，声音尖锐，“三短一长，我们就回来。”
苏玥点点头，把哨子塞进白大褂口袋：“小心点，研究报告里说，鬼市以前是化工品交易区，可能有残留的毒气，我给你们准备了简易的防毒面具。” 她从背包里掏出两个用活性炭和纱布做的面具，“虽然简陋，但总比没有强。”
深夜的天台格外安静，只有风穿过钢筋的呜咽声，还有远处变异生物的嘶吼。林辰守在第一班岗，靠在女儿墙上擦拭消防斧，月光照在刃口，泛着冷冽的光。他想起灾难前的夜晚，自己总在加班修机器，苏玥会给他留盏灯，锅里温着汤，那时的烦恼不过是客户催单和涨房租。
“睡不着？” 苏玥走过来，递给他件军大衣，是赵刚的，带着淡淡的烟草味，“明天要赶路，多睡会儿。”
“在想方舟计划。” 林辰把大衣披在身上，“你说那船真能救所有人吗？还是只救那些有权有势的？”
苏玥望着东边的狼烟，沉默了很久：“不知道。但至少有个目标，总比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强。” 她突然笑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在黑曜城的摩天轮上，你说以后要带我去看真的极光。”
“现在看到了，” 林辰苦笑，“就是这颜色有点吓人，跟恐怖片似的。”
“但有你在。” 苏玥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散，“以前觉得摩天轮高，现在站在这楼顶上，才发现人其实很渺小，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好像也没那么怕了。”
天快亮时，天台突然传来 “哐当” 的巨响，紧接着是高频噪音的尖鸣 —— 陷阱被触发了！林辰瞬间弹起来，抓起消防斧冲向楼梯口，赵刚和苏玥也迅速反应，乐乐则被苏玥按在水箱后面，捂住了眼睛。
楼梯口的钢管掉在地上，砸中了只体型巨大的变异蝙蝠！它的翼展至少有两米，翅膀像皮革般坚韧，正发出尖利的嘶鸣，试图挣脱缠绕的鱼线。更可怕的是，它的爪子上还抓着个东西 —— 是只已经被吸干血的变异鼠，尸体干瘪得像块腊肉。
“这玩意儿是吸血鬼吗？” 赵刚的钢管砸在蝙蝠的翅膀上，发出闷响，“皮比轮胎还厚！”
蝙蝠被激怒了，松开爪子扑向赵刚，尖利的獠牙闪着寒光。林辰的消防斧从侧面劈来，正好砍在它的翅膀关节处，绿色的血喷了满地，蝙蝠发出声凄厉的惨叫，挣扎着撞向女儿墙，从天台边缘掉了下去。
“还有！” 苏玥突然大喊，指着天空。
十几只蝙蝠正从东边飞来，显然是被噪音吸引过来的，它们的眼睛在晨光中泛着红光，像一颗颗移动的血珠。赵刚赶紧关掉高频电机，噪音戛然而止，但已经晚了，蝙蝠群已经锁定了天台的位置。
“快！把燃烧弹准备好！” 林辰拽过旁边的柴油桶，“苏玥，带乐乐进水箱后面！赵刚，跟我守在楼梯口！”
第一只蝙蝠撞在钢筋屏障上，发出 “咚” 的巨响，翅膀被尖刺划破，绿色的血溅在林辰脸上。他抹了把脸，将柴油泼向空中，苏玥适时扔过来根点燃的火柴，火焰瞬间在天台升起道火墙，蝙蝠群被挡住，发出愤怒的嘶鸣。
“这招比杀虫剂管用！” 赵刚笑着扔出燃烧弹，火焰在蝙蝠群中炸开，几只蝙蝠带着火坠向地面，发出刺耳的哀嚎。
战斗持续了十几分钟，当天台终于安静下来时，地上已经铺满了蝙蝠的尸体和绿色的血迹。林辰靠在女儿墙上喘气，消防斧的木柄被汗水浸透，握起来滑溜溜的。苏玥跑过来检查他的伤口，肩膀被蝙蝠的爪子划了道深沟，血正顺着胳膊往下流。
“得赶紧处理，” 她用碘伏冲洗伤口，眉头紧锁，“这爪子上有细菌，比变异鼠的还脏。”
乐乐突然指着东边：“狼烟！变浓了！”
众人抬头看去，鬼市方向的狼烟果然变得更加浓重，而且形状变了，像只张开翅膀的鸟 —— 是某种信号！
“他们在催促。” 林辰的眼神变得凝重，“或者…… 是在警告。” 他拽起消防斧，“走，去看看。”
苏玥把防毒面具递给他们，又检查了遍急救包：“记住信号，三短一长，我们就撤退。” 她摸了摸乐乐的头，“跟紧我，别乱跑。”
四人顺着楼梯往下走，经过昨晚布置的陷阱时，林辰特意加固了鱼线。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蝙蝠血的腥臭味和燃烧后的焦糊味。
走出写字楼的瞬间，林辰突然停住脚步，看向东边的狼烟。那烟的形状越来越清晰，确实像只鸟，和刚才袭击他们的蝙蝠一模一样。
“不对劲，” 他的声音有些发沉，“这不是求救信号，是狩猎信号。”
赵刚的脸色也变了：“你的意思是……”
“有人在捕猎变异蝙蝠，” 林辰握紧了消防斧，“而且，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远处的狼烟还在升起，像一根指向天空的手指，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天真。林辰看了眼苏玥，她正紧紧牵着乐乐的手，眼神坚定。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迈出脚步。
不管前面是陷阱还是希望，他们都必须走下去。因为在这场末日里，停下脚步就意味着死亡。
锈蚀的街道上，他们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串倔强的惊叹号，刻在黑曜城的废墟之上。狼烟的方向，隐约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