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云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唤醒的。
他费力地睁开眼，感觉整个房间都在旋转。喉咙干涩发痛，每一次吞咽都像在吞砂纸。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显然是发烧了。
这并不意外。自从出院后，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白天的繁忙工作，回家后还要面对池烟和张俊生的种种行径，心力交瘁加上手术后的虚弱身体，生病几乎是必然的。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他很少睡到这个时间，显然是身体在发出警告。
客房门外传来池烟和张俊生的谈笑声，还有电视节目的声音。他们似乎正在享用早餐，愉快的交谈声隔着门板隐约传来。
谢知云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一阵眩晕袭来，他不得不靠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他需要喝水，需要吃药，更需要有人能帮他量一下体温，看看烧到什么程度了。
他推开客房的门，摇摇晃晃地走出去。池烟和张俊生正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煎蛋、烤吐司、牛奶，还有切好的水果。池烟正在给张俊生倒咖啡，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看见谢知云出来，池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醒了？早餐在厨房，自己去拿吧。”
谢知云张了张嘴，想说他不舒服，需要帮助。但看着池烟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默默地走进厨房，发现留给他的只有两片干巴巴的吐司和一杯凉掉的牛奶。与餐桌上的丰盛早餐形成鲜明对比。
“我...好像发烧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声音沙哑得厉害。
池烟头也不抬：“哦，那多喝点热水。药箱在电视柜下面，自己找找。”
张俊生倒是表现得十分关切：“谢老弟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谢知云摇摇头，“我休息一下就好。”
他拿着那片干吐司和冷牛奶，转身回了客房。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听见张俊生对池烟说：“谢老弟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啊，你要不要去看看？”
然后池烟满不在乎地回答：“没事，他身体好着呢。就是小感冒，睡一觉就好了。”
谢知云苦笑着躺回床上。那片吐司他一口也吃不下去，牛奶更是碰都没碰。他找到药箱，翻出退烧药，就着昨晚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吞了下去，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时睡时醒，梦境光怪陆离。他梦见和池烟刚结婚时的甜蜜时光，梦见他们一起布置新家的点点滴滴，然后画面一转，池烟牵着张俊生的手越走越远，任他怎么呼唤都不回头。
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多。烧似乎退了一些，但头痛依旧，全身酸痛无力。
客房外静悄悄的，池烟和张俊生似乎已经睡了。
就在他准备继续睡去时，门外突然传来张俊生的声音：“烟儿，我有点饿了，能不能给我煮碗面？”
然后是池烟迷迷糊糊的回应：“这么晚了...好吧，你想吃什么面？”
“就普通的鸡蛋面吧，加个荷包蛋。”
谢知云听见池烟起床的声音，听见她趿拉着拖鞋走向厨房。但几分钟后，脚步声却停在了他的客房门外。
门被推开了，池烟站在门口，没有开灯，只有走廊的灯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别睡了，”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俊生饿了，你去给他下碗面条，记得加个荷包蛋。”
谢知云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还在做梦。他挣扎着撑起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因发烧而嘶哑。
池烟皱起眉头：“我说俊生饿了，让你去给他煮碗面。你没听见吗？”
一阵冰冷的愤怒瞬间冲散了谢知云脑中的混沌。他看着池烟，这个他爱了多年的女人，在他发着高烧的深夜，不是来关心他的病情，而是来命令他去给另一个男人做饭。
“我是他保姆吗？”谢知云第一次提高了音量反驳，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也生病了！我在发烧！你看不出来吗？”
池烟显然没料到他会反驳，愣了一下。在昏暗的光线下，谢知云能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被恼怒取代。
“你装什么？”她刻薄地回应，“一点小感冒而已，让你做点事这么难？俊生当年可是为我拼命过的！现在他饿了，让你煮碗面怎么了？”
“一点小感冒？”谢知云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我额头烫得能煎鸡蛋，你连摸都没摸一下，就说我是装病？池烟，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妻子？”
“我是不是你妻子，跟你给俊生煮碗面有什么关系？”池烟双手抱胸，语气冰冷，“谢知云，我没想到你是这么自私的人。俊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
“体谅你？”谢知云几乎要笑出声，“那谁来体谅我？我发着高烧，浑身疼痛，你却让我半夜起来给你的'恩人'做饭？池烟，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两人的争吵声显然惊动了主卧的张俊生。他穿着睡袍出现在客房门口，一副刚被吵醒的样子：“怎么了？吵什么呢？”
池烟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俊生，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就是让知云给你煮碗面，他就不高兴了，还冲我发脾气。”
张俊生做出一副理解的样子：“谢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池小姐也是好心，你怎么能对她发脾气呢？要不这样，面我不吃了，你们别吵了。”
这番看似劝解实则煽风点火的话，让池烟更加生气：“凭什么不吃？你饿了就要吃！谢知云，我最后问一次，这面你煮还是不煮？”
谢知云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他不再看池烟，而是转向张俊生，目光冰冷：“张先生，如果你饿了，可以自己煮面，或者点外卖。我不是你的佣人。”
说完，他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门口两人，拉过被子盖住了头。
门外，他听见池烟气愤的声音：“好啊谢知云，你长本事了！俊生，我们走，不吃了他能怎样！”
然后是张俊生假惺惺的劝解和池烟不依不饶的抱怨声。脚步声渐渐远去，主卧的门被重重关上。
客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但谢知云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他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高烧带来的寒冷让他浑身发抖，但比身体更冷的，是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黑暗中，他睁大眼睛望着墙壁，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段婚姻，或许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那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早已在所谓的“恩情”中，迷失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