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下午,赵木根去了村长家。

赵铁牛和赵山虎进了山。

苏杏一个人在家,心绪难平。

她拿出《大众菜谱》和赵木根给的旧笔记本,一边翻看,一边规划。

酸枣酱季节将过,必须开发新产品。

兔肉干成功了,或许可以试试山蘑菇酱,或者别的野味……

她正埋头写着,院门被轻轻敲响。

苏杏警惕地站起身,透过门缝一看,外面站着个面生的老太太,穿着干净深色布衣,头发梳得整齐,手里提着布包。

“请问……赵铁牛家是这里吗?”老太太声音温和。

苏杏迟疑了下,打开门:“您是?”

老太太看到她,眼睛一亮,露出和善笑容:“你就是苏杏吧?我是村东头的李奶奶。听说你家做的酸枣酱好,孩子吃了开胃,我想着……能不能跟你买一瓶?”

苏杏一愣,没想到这时还有人上门买酱,态度还这么友善。

她忙请李婆婆进来,解释道:“酸枣酱现在没了,要等明天。不过我们做了兔肉干,您尝尝?”

她进屋拿了小包试吃的肉干丝。

李婆婆尝了尝,连连点头:“好吃!给我称半斤吧。”

她付了钱,却没急着走,看着苏杏,叹了口气:“好孩子,今天河边的事,我听说了。你别往心里去。王婆子就那样,见不得别人好。咱们村大多数人是明白的,你们家兄弟都是好样的,你也能干。”

这番暖心的话,让苏杏鼻子一酸。

“谢谢您。”

李婆婆拍拍她的手:“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说完,提着肉干走了。

傍晚,赵木根先回来,脸上带着轻松。

“村长和老支书答应了。说咱们这算带头搞活经济,是好事。手续他们帮着办,以后按月交两块钱给村里就行。”

没多久,赵铁牛和赵山虎也满载而归,打了两只野鸡,还有只獐子。

苏杏把李婆婆来的事和赵木根带来的好消息一说,赵铁牛紧绷的脸柔和了些,赵山虎更是高兴地直蹦。

“太好了!看以后谁还敢瞎哔哔!”

晚饭格外丰盛,苏杏用野鸡炖了蘑菇,炒了獐子肉,贴了玉米饼子。

饭桌上,气氛融洽。

赵山虎叽叽喳喳说着打猎的趣事。

赵木根虽然话不多,但也偶尔插一句。

赵铁牛默默给苏杏夹了块最嫩的鸡腿肉。

看着碗里的鸡腿,再看看桌边的三个男人,苏杏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

酸枣酱和肉干的名声借着集市和农机站小卖部传开了。

订单越来越多,不仅有镇上的工人预订,连隔壁村都有人来。

赵家小院堆满红艳艳的酸枣,苏杏看着那口用了多年,底部有些变薄的小铝锅,犯了愁。

她蹲在灶房门口,对着堆积的原料和小锅,眉毛拧成了结:“锅太小了,一次只能熬这么点,赶不上订单啊。”

赵山虎正劈柴,闻言停下斧头,抹了把汗,看到苏杏愁容满面的样子,心里一揪。

他二话不说,放下斧头:“嫂子,你别急!俺有办法!”

第二天天刚亮,赵山虎就没了踪影。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风尘仆仆地回来,肩膀上扛着口大了两圈的大铁锅!

锅沉甸甸的,压得他肩膀微微塌陷,汗水浸湿了褂子,古铜色皮肤上勒出道深红印子。

“嫂子!你看!俺从镇上的表叔家借来的!这回够用了吧!”赵山虎把铁锅小心放在地上,咧着嘴笑,露出虎牙,脸上带着得意,却掩不住疲惫。

苏杏看着大铁锅,先是一喜,目光随即落在他肩膀的红肿上,心一疼。

“山虎!你……你这肩膀……”她急忙回屋,翻出个小瓷瓶,里面是备用的草药膏。

“没事儿!嫂子,俺皮糙肉厚,歇会儿就好!”赵山虎浑不在意地摆手,想拉上褂子。

“别动!”苏杏却板起脸,语气坚持,“都肿了,不揉开明天更疼!坐下!”

她拉赵山虎在院里的矮凳上坐下,自己蹲在他身前。

打开小瓷瓶,清苦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她用指尖剜出墨绿色药膏,小心涂抹在那道红痕上。

少女指尖微凉,带着药膏的滑腻,碰触到少年滚烫的皮肤。

赵山虎浑身一僵,肌肉绷紧。

苏杏未察觉,专注地用指腹轻柔地将药膏推开……揉匀。

几缕碎发从她额前滑落,若有若无地拂过赵山虎的臂膀。

赵山虎低着头,能看到她低垂的长睫毛,挺翘鼻尖上的细密汗珠,微微抿着的唇……

她呼出的温热气息,混合着身上的清甜暖香和草药苦涩,织成张无形的网,将他罩住。

赵山虎只觉得血液“轰”地涌向头顶,又疯狂向下冲去!

某个部位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顶起尴尬的弧度。

“这里……还疼吗?”苏杏揉了一会儿,抬起眼问他。

四目相对。

赵山虎撞进双满是关切的眸子里。

那里面映着他呆愣狼狈的样子。

她离得那么近,近到能数清她的睫毛,感受到她的呼吸。

“不……不疼……”赵山虎喉咙发紧,声音嘶哑。

他猛地惊醒,像被火烧了似的跳起来,拉上褂子,遮住肩膀和窘态。

“俺、俺去河边洗把脸!”他语无伦次,不敢再看苏杏,转身就跟跄着冲出了院子。

苏杏被他这举动弄得一愣,蹲在原地,手里还捏着药膏,指尖残留着凉意和他皮肤的滚烫。

她眨了眨眼,脸上后知后觉地泛起热意。

---

赵山虎一路狂奔,脑子里全是苏杏刚才涂药时温柔专注的模样。

她指尖的柔软,发丝的轻拂,身上的香气,抬起眼时那清澈勾人的眼神……

“操!”他低骂声,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冲到村后河边。

晚秋的河水已带刺骨凉意。

赵山虎不管不顾,“噗通”跳了进去,任由冷水淹没滚烫的身体。

寒气瞬间包裹上来,激得他打个寒颤。

可是,身体的冰冷却压不下心头那股燥热!

他烦躁地捶打水面,溅起水花。

“赵山虎!你他妈混蛋!畜生!”他对着河面低吼,声音里充满痛苦和自我厌弃。

“那是你哥的媳妇!是你给你哥捡回来的嫂子!”

他哥赵铁牛,当初本来在部队极有希望。

他听来家访的连长说过,他哥素质过硬,脑子活,是块好料,有望去军校深造。

可那时母亲积劳成疾,突然去世。

为了养活未成年的他和读高中的二哥,他哥咬着牙放弃前程,提前退伍,用不够宽阔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

因为家里穷,负担重,还有个“刺头”弟弟,没人愿意把姑娘嫁过来。

媒婆从不登门。

他哥就这样,为了他们,拖成了快三十的老光棍……

那日在小河边,他看到昏迷的苏杏,看到她惊人的容貌,一个念头冒出来——捡回去给哥当媳妇!

他知道这想法混账,可他顾不了了!

他哥牺牲太多,不能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可是……为什么现在,看着嫂子,他会产生这种龌龊念头?

明明是他亲手给哥捡回来的媳妇,为什么心跳失控,身体起反应的人,却是他自己?!

冰凉的河水不断带走体温,他却觉得浑身像被火烤。

少年初知情滋味的身体,和内心的道德谴责,还有对兄长的愧疚,激烈交战,让他痛苦不堪。

“不行!那是嫂子!是哥的!”

他猛地将头埋进冷水,试图浇灭火苗,洗刷“罪恶”。

赵山虎在河里泡了很久,直到嘴唇发紫,牙齿打颤,身体的燥热才被压下去。

拖着湿透沉重的身子上岸,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他深吸口冷空气,眼神里带上决绝和落寞。

他必须把这心思死死摁下去!

绝不能让哥知道,也绝不能再对不起嫂子!

赵山虎拖着湿漉漉的身子,低着头,慢吞吞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