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顾临安带着我的妹妹姗姗来迟。
我穿着他去年送我的白色礼服迎上去,想像小时候一样牵他的手。
他却侧身避开,任由我摔倒在地。
我刚开口,妹妹就指着自己脸颊几颗红疹哭泣:
“我的脸好痛,自从上次姐姐逼我用她调的芦荟敷脸,就变成这样了,她是不是恨我抢走了你?”
可那罐芦荟,分明是她上周羞辱我,说我只配当美容师,硬逼我跪着为她服务的。
顾临安的眼神瞬间结冰。
他一把将我拽起,拖进酒店杂物间绑在椅子上:
“既然你这么爱用芦荟伺候人,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灌肤。”
妹妹笑着捧来一整盆捣烂成粘稠的汁液的芦荟,顾临安掐住我的下颚,将腥绿的糊状物狠狠糊满我的脸。
“用你的脸给你妹妹赔罪,是你的福气。”
芦荟黏液堵塞了我的鼻孔和喉咙,我在窒息中疯狂挣扎,绑绳勒进腕骨。
妹妹按着我的腿娇笑:“姐姐深呼吸呀,这可是临安亲手调的,透气性可好了……”
视线模糊前,我看见顾临安温柔地捂住妹妹的耳朵,怕她听见我喉咙里断裂的呜咽。
我突然想通了。
小时候爸爸说,只要妹妹开心,妈妈就会开心。
长大后,不过是换成,妹妹开心,顾临安就会开心。
而我开心与否,从来都不重要。
音乐声,笑语声,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晃得人眼睛发晕。
我的二十二岁生日宴,顾家老宅灯火通明,宾客云集。
人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说着祝福的话。
可我站在这里,像个误入华丽剧场的丑角,身上这件去年顾临安送的白色礼服,腰身有些紧了,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我在等。
等那个我认识了几乎一辈子,在我父母嘴里,早已是“我们寒夏的未婚夫”的男人。
门口一阵细微的骚动。
他来了。
顾临安身姿挺拔,穿着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臂弯里挽着的人,是我的妹妹,许甜甜。
他们总是这样,一起出现。
许甜甜穿着一身柔嫩的粉色纱裙,依偎在顾临安身边,像一朵需要精心呵护的娇花。
而我,永远是旁边那不起眼的背景板,甚至,是衬托她纯洁无辜的、灰扑扑的阴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涩又痛。
可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翻涌起一些泛黄的画面。
很小的时候,顾临安会牵着我的手,带我在顾家偌大的花园里疯跑,他会把最大最甜的糖果偷偷塞进我的口袋,会在打雷的夜晚捂住我的耳朵,说“寒夏别怕”。
那些遥远的、近乎模糊的温暖,成了支撑我走到今天的全部养分。
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宾客们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过来,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我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遍的笑容,提着过紧的裙摆,迎了上去。
“临安……”
我声音有点哑,下意识地,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朝他伸出手去。
指尖还没触碰到他的衣角,他甚至没有低头看我一眼,只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嫌恶,侧身避开。
动作幅度不大,却足够决绝。
我脚下那双为了配这件礼服新买的高跟鞋猛地一崴,身体失去平衡,“砰”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膝盖和手肘先着地,钻心的疼瞬间袭来。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火辣辣的。
我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顾临安。
他却已经转向了依偎在他身侧的许甜甜,语气是我不曾听过的温柔:“小心点,地上滑。”
许甜甜依偎他更紧,怯生生地看向我,那双总是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迅速积聚起雾气。
她轻轻“嘶”了一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脸颊上那几颗若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的红疹。
“临安哥哥……”她声音带着哭腔,娇弱得能滴出水来,“我的脸……我的脸好痛……”
顾临安眉头立刻蹙起:“怎么回事?”
许甜甜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指着我,委屈得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自从……自从上次姐姐逼我用她调的那个芦荟敷脸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临安哥哥,姐姐是不是……是不是恨我抢走了你?”
我趴在地上,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罐芦荟?
那分明是上周,她跑到我狭小的出租屋,趾高气扬地把一盆芦荟砸在我面前,用那种施舍般的语气说:“许寒夏,你这种只配给人捏脚的美容师,给我调个芦荟面膜,算是你的荣幸。跪下,好好伺候。”
当时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和此刻梨花带雨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想开口,想嘶吼,想揭穿她这拙劣的谎言。
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顾临安的脸色,在我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沉郁下去,最后凝结成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那双曾经对我有过片刻温和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厌恶。
他甚至没有耐心听我一句辩解。
下一秒,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顾临安俯身,一把攥住我的胳膊,近乎粗暴地将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踉跄着,几乎无法站稳,被他毫不留情地拖着,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穿过长长的走廊,猛地推进了宴会厅旁边昏暗的酒店杂物间。
“砰!”
门被狠狠摔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与声。
灰尘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下飞舞。
我被他巨大的力道掼得撞在堆放着的纸箱上,后背生疼。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利落地扯过旁边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粗糙绑绳,将我的双手反剪到椅背后,死死捆住。
绳子粗糙,瞬间勒进腕骨的皮肤,火辣辣的疼。
“顾临安!你要干什么!”
恐惧终于压过了疼痛,我失声喊道。
他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投下沉重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干什么?”
他薄唇微勾,扯出一个冰冷的、嘲讽的弧度,“你不是喜欢用芦荟伺候人吗?许寒夏,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灌肤。”
杂物间的门被轻轻推开,许甜甜端着一个小盆,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那盆里,是捣烂成粘稠汁液的芦荟,腥绿的颜色,在昏暗中看起来格外恶心。
“姐姐,这可是临安哥哥亲手为你‘调制’的哦。”
许甜甜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你可要好好享受。”
顾临安接过那盆芦荟,一步步朝我走近。
我疯狂地挣扎起来,椅子随着我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不!顾临安!你不能这么对我!那芦荟是她逼我……”
“闭嘴!”
他厉声打断,眼神狠戾,“事到如今你还想污蔑清清?你的心肠到底有多歹毒!”
下颚被他的大手狠狠掐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我被迫张开嘴,呼吸变得困难。
然后,那盆粘稠的糊状物,被他毫不留情地,狠狠糊了上来!
冰冷,粘腻,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芦荟的黏液瞬间堵塞了我的鼻孔,糊满了我的整张脸,甚至灌进了我的嘴巴、喉咙。
我无法呼吸,无法呼喊,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令人窒息的绿色和植物纤维破碎的触感。
“唔……唔唔!”
我拼命挣扎,身体在椅子上剧烈扭动,绑绳更深地陷入皮肉,腕骨处传来骨头几乎要被勒断的剧痛。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入那腥绿的糊状物里。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肺部火烧火燎地疼,意识开始模糊。
在一片扭曲、晃动的绿色视野边缘,我看见顾临安完成了他的“暴行”,直起身,然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温柔地捂住了许甜甜的耳朵。
他微微低头,对着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仿佛怕我这濒死挣扎发出的、从喉咙深处断裂开的呜咽声,会玷污了他纯洁白月光的耳朵。
呵……
小时候,爸爸总是摸着许甜甜的头,对我说:“寒夏,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只要妹妹开心了,妈妈就会开心。”
原来长大后,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
只要妹妹开心,顾临安就会开心。
而我许寒夏开不开心,难不难受,是死是活……
从来,都不重要。
黑暗如同温柔的潮水,缓缓吞噬了我最后一点意识。
我是在一阵尖锐的耳鸣声中恢复意识的。
脸上厚重粘腻的芦荟糊已经开始发干,像一层绿色的石膏面具死死扒住皮肤,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紧绷的面部肌肉。
鼻腔和喉咙里依旧残留着那令人作呕的腥涩感,每一次吞咽都带来火辣辣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