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景和帝:“加税?”

“爱卿们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如果可能,景和帝真想把这群喊着加税的大臣扔去过几天百姓的日子,再来谈加税。

兵部尚书崔仲时也接着说道:“陛下,臣也觉得只能加税。”

“国之根本就在于赋税,如果国库空虚还不增加赋税,那朝廷又如何运转?”

“陛下虽心慈怜百姓苦,可圣人曾言: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乌孙真的大举入侵我大胤,以我大胤现在国库的情况根本不足以应付和乌孙长期作战。”

“假如南越和夜狼也趁机入侵我大胤,到时候战乱四起,又何谈民生安定呢?”

“加税虽然是权宜之计,而且只是临时增设夏税一项,却也是当下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孤反对!”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太子周天禹出列:“禀父皇,儿臣以为加税是万万不可之举。”

申修钊:“太子殿下,臣知道你体恤百姓,然则目前不是体恤百姓国库就不用拿银子出来的。”

“申尚书!”周天禹看了他一眼:“你掌管着户部,相当于整个大胤的经济命脉都掌握在你手中。”

“那你最近可有关心米铺粮食?”

申修钊不解:“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我们在讨论加税充盈国库,殿下却跟臣说米价。”

“这等小事还不用拿到朝堂上来议吧?”

周天禹:“对于申尚书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当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对于大胤的普通百姓却是赖以生存的大事。”

“今日米价涨一点那手中的银钱就要少买一些米。”

“敢问各位主张涨税的大人,可知寻常四五口人的百姓家一日消耗的粮食是多少,又需要耗费多少银钱?”

“本就因为粮食涨价食不果腹,现在还要加税,是不是在逼着百姓卖儿卖女?”

“如此一来又有多少机杼将停?”

“这样下去是不是又是另一种恶性循环。”

申修钊被问得脸色难看起来,崔仲时和另外几个附议的大臣也说不出话来。

三皇子周天翟见自己手下的人这般无用,被太子两句话就堵了回去,也跟着出列:“太子皇兄果然心善,但是治国可不同于百姓过日子,太过妇人之仁可不好。”

“父皇治理一国哪能只看的点百姓锅碗瓢盆那点小恩小利。”

“敢问太子皇兄,如今边关军饷再次告急,若影响军心国门被破,到时候百姓损失的可不是一点银钱,那是丢命。”

“皇兄熟读圣贤书,难道分不清孰轻孰重吗?”

说完还轻蔑的看了一眼太子。

皇后出生成平伯爵府,小破落门户养出来的太子也透着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做事畏首畏尾。

太子却回过头来,语气温和的对三皇子,犹如谆谆教导:“三弟此言差矣,古语有云:民为邦本,本国邦宁。”

“若朝廷连这天下民心都失了,纵有百万雄师又能如何?”

“历代王朝的覆灭往往都离开不了横征暴敛。只有民不聊生,天下才会大乱。”

三皇子没有说话。

太子转身面向力荐加税的官员,语气不再温和:“几位大人可能想过加税之后,百姓无粮可食无钱可交,最终会怎么样?”

几位大臣不语。

太子继续道:“这些百姓会流离失所,会成为流民。”

“流民一多,则生变乱。”

“恐怕到时候镇压流民需要的军费会比现在多上数倍。”

兵部尚书的脸微微抽了抽。

他心中明了军费也只是幌子,到时候各地的税收一部分也是流入三皇子四皇子口袋居多。三皇子最近总是逼着他们想办法搞钱。

他们以为这次夏粮欠收就是天赐良机。

申修钊却反驳太子道:“太子殿下过于危言耸听了。”

“此次夏税本来就是临时增设,此后丰年取消就是,百姓们应该也会体谅朝廷的难处。”

“体谅?”太子转头厉色看着申修钊:“孤记得申尚书出生世家,料想也不曾下过农田。”

“申尚书分得清秧苗和麦苗吗?哪个不能缺水哪个耐旱?”

“申尚书既然掌管天下财政,可知我大胤一亩田能产多少粮食?南北有何差别?”

“南方一年种几季,北方又是多少?”

“扣除种子,佃租,农具损耗,南北方农户能到手的又是多少?”

“这赋税一加,他们还有没有剩?”

“没有余粮他们吃什么能活,吃土吗?吃土能活的话,干嘛不一开吃就吃土,大家都不要种地了!”

申修钊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哑了口。

太子趁势从袖袋中取出一本奏折:“启禀父皇,这是儿臣于今夏南涝北旱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命人从各州府统计来的数据。”

“江北三州,小麦亩产仅为一百二十斤,比往年减少近四成;江南鱼米之乡水稻也不过是三百斤,仅为往年的六到七成。”

“而眼下各地,包括盛京的粮价已经上涨到平时的三到五倍。在这样严峻的情况下还力主加税,无异于将百姓往死路上逼。”

“儿臣想问问几位大人是不是拿着加税的刀,百姓不反也逼着返?”

“太子殿下此言太过!”兵部尚书崔仲时吓得扑通跪了下去:“臣等也是为朝廷,为大胤的江山社稷着想,又怎么会去逼着民反呢?”

“太子殿下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三皇子趁势发难:“太子皇兄大道理都说得头头是道。”

“敢问皇兄,眼下国库空虚又不加税,那马上就要送往边关的军费和粮草钱,怎么解决?”

“百姓不能饿,那边关将士就能空着肚子打仗?”

“朝廷文武百官的俸禄又从哪里出?”

“莫非太子皇兄有什么妙计不成?”

既然被堵了捞钱的路,就把问题刁钻的丢回给太子。

一时间大殿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太子身上,连景和帝也身体微微前倾,殷切的看了过来。

哪想太子一点不慌,镇定从容的说道:“禀父皇,儿臣以为不加税,也不是无所作为。”

“首先就是消减宫廷用度,儿臣愿意削减东宫四成的用度,与民共度难关。”

“其次,严查各地粮仓,这个时候必须杜绝贪腐挪用。儿臣调查粮食产量的时候就得知。不少关仓并非无粮,而是有官员和粮商勾结,哄抬粮价中饱私囊。”

说完还特意若有似无的看了几眼三皇子派别并不干净的官员,几人顿时脸色发白。

“再次,一定严查各地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的奸商,一定要保证各地百姓有粮可卖,有粮可吃。”

“最后,儿臣恳请父皇开放皇庄,将部分储粮平价投放市场,平抑高涨的粮价。”

还有大臣想反对,却被景和帝出声制止:“好了!”

“朕觉得太子说得有理,给出的方法也可行。灾年加税,实非良策。”

“太子愿意削减东宫四成用度,朕既为这天下之主,从今日起宫中用度也削减三成作为表率。”

“另外皇后昨日曾找到朕说,愿意从私库拿出十万两白银充国库,那朕再从私库中拿出十万两充入国库。”

前些日子外甥帮自己追回了上个季度的被劫军费,还抄了二三十万两回来,私库从没像现在这般充盈有五十余万两。

可得捂严实点,不能让文武百官闻着味,不然这些蝗虫般的大臣肯定给他扒拉干净了。

景和帝想到什么又继续说道:“老三你既然这么忧心边关将士吃不饱,想来也愿意从今日起里的食邑也削减三成充入国库。”

四皇子周天罡除了派了一个人声援三皇子,整个早朝都在隔山观虎斗,突然听到景和帝这么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结果景和帝下一句他就笑不出来了:“老四,你的食邑也削减三成直至朝廷此次难关度过。”

四皇子回话:“儿臣遵命。”

心中在滴血。凭什么啊父皇,三哥捞完,军饷到了边关才轮得到我捞呢!

我什么都还没捞就要出血了,呜呜。

景和帝坐在龙骑上扫视了一圈文武百官,该闭嘴的终于闭嘴了。

十分满意!

景和帝:“好了,退朝吧。”

*****

接下来的半个月,盛京城仍然笼罩在一片高压之中。

虽然皇庄开仓放粮抑制了一部分粮价,依然挡不住一些粮商想铤而走险赚上一笔的心。

于是每天都会有囤积居奇的粮商被大理寺抄家,家中成年男子被斩首示众。

百姓们虽然知道朝廷这是为了抑制粮价,但是这也太狠了。就好像随意刮过的风都有血腥味。

傍晚大街上一阵越来越有压迫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熙熙攘攘的街头百姓们立刻让出路来。三十余镇玄卫风尘仆仆的进入盛京城,往镇玄司衙门而去。

唐墨霁下马便把缰绳扔给看门的小卫,大步流星的往里走去。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忙的他都舍不得休息。

申宴青状态就没他那么好了,虽然这几日预知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反噬不太凶,但又在马背上一路上颠回京城,他感觉离重新投胎也不远了。

申宴青朝看门的小卫招招手,让他扶自己下马。

小卫扶着他要死不活的走到唐墨霁的屋子:“大人,我不行了。”

“我迫切需要睡觉。”

“我需要喝参鸡汤补补。”

“我还需要吃十全大补丸恢复元气。”

唐墨霁抬头睨了一眼他,状态的确不太好,便吩咐小卫:“扶二公子去休息室好好睡一觉。”

“然后去安仁堂请个好大夫给二公子诊治。”

安排完自己也去梳洗一番,准备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