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夏乐凝像被钉在原地,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脑袋中荒诞诡异的想法盘桓不停。

顾予诚修邪术了?

还是转行当恐怖片演员了?

不行啊,再怎么着也不能拿他当邪术载体啊!

顾予诚不会是要把他的灵魂锁在这个娃娃里,狠狠欺辱吧?

夏乐凝誓死守护自己的灵魂。他默不作声,绕到顾予诚身边,小心翼翼爬上桌。

在顾予诚反应过来之前,狠狠扑上那个诡异的娃娃,在顾予诚的惊呼中,和娃娃一起滚到地上。

他叼起这个体积相当于两个他的娃娃,拔腿就跑。

然而,猫咪的力气实在太小,腿也短。

夏乐凝还没跑两步,娃娃就被顾予诚抢回去。

夏乐凝咬住娃娃,爪子扒拉狠了,整只猫粘着娃身。

顾予诚的语气第一次这么冰冷瘆人,试图把他撕下来,“一边去,这不是你的玩具。”

夏乐凝咬着娃娃,嘴里含糊不清地怼,“写了我名字就是我的!”

眼看顾予诚马上就要抢走,夏乐凝后腿猛蹬,扑腾到他手上,爪尖划过顾予诚手背,血珠飞溅,同时一个乳白色的东西飞出,落到地板上。

滴答,滴答。

一人一猫争抢的娃娃身上赫然是几滴刺眼的血液。

顾予诚全然不顾在渗血的伤口,神色暗沉地抢过娃娃,放进登山包里。

夏乐凝愣愣地看着失去了一个指甲的爪子,甲床撕裂处不断渗出血丝。

好痛!

顾予诚个心术不正、居心叵测、蛇蝎心肠的小人!

这是虐待!今天的葬礼上我就要和夏逍遥走!

他狠狠瞪了顾予诚一眼。

顾予诚刚安置完娃娃,转头就被眼含泪水的小猫瞪得一愣。

目光向下,看见了猫咪举起来吹气的爪子,和地板上亮到反光的东西。

顾予诚声音有些哑,“指甲断了?”

夏乐凝把头撇到一边,不和他说话。

顾予诚轻叹一口气,小心将他抓起,放到客厅的桌上,再从柜子里翻出医疗包给他上药。

夏乐凝坐在冷冰冰的桌上,低头看着被包扎好的爪子,耳朵和尾巴都垂下,他决定和顾予诚冷战到底,今天必须搭上夏逍遥的回程车。

“抱歉。”顾予诚说,“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那样东西你不能抢。”

夏乐凝捂住耳朵。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解释清楚娃娃的来历他这辈子都不会理顾予诚。

顾予诚摸了摸小猫头,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起身准备离开。

夏乐凝见他要走,连忙蹩脚地跳下桌子,跟在他身后。

顾予诚回头,“你也要去?”

夏乐凝仰头没说话,神情很严肃。

顾予诚思考了会,打开猫包,“那行,毕竟是他养的猫,他肯定想见你。顺便告个状,哀悼你的指甲。”

夏乐凝纡尊降贵走进猫包。

一路上,夏乐凝都没开口说过话,势必要让顾予诚今天听不上一声猫叫。

就像小时候被父母凶了之后发誓要成为个冷漠的学习机器人。

到了告别会现场,顾予诚领取了一朵白花。

他一身漆黑西装,那朵花格外惹眼。

夏家有权有势,来参加了葬礼的人太多了,好多人夏乐凝都喊不出名字。

夏乐凝坐在他手心,环顾了一圈,最后和自己的遗照对上了眼。

夏乐凝:“……”

这张照片选得不错,狂拽酷炫吊炸天。

绝对是夏逍遥挑选的,太了解他了。

黎铮带着几个大花圈走来。

“我的好大儿啊!我们来世还做父子——”黎铮话说到一半,夏逍遥走过来,他哽了一下,卡到喉咙的话绕了个大弯,“咳,凝儿啊,我们来世还做兄弟,放心,你的游戏机我会烧下去的。车啊钱啊也烧个够,让你在下面当首富,昂。”

夏逍遥瞥他一眼,“烧辆四轮自行车给他得了,开不快的那种。”

夏乐凝心道,我说一百遍了,大卡车全责!大卡车翻了!我根本没超速!

等他恢复人身了,一定要为自己平反。

嘀嗒!

一滴落在头上的水珠把他从平反计划里叫醒。

夏乐凝下意识抱头。

下雨了?

下个鬼,今天阳光大好,撑伞的人都是在遮太阳。

夏乐凝不太信任地抬头,顾予诚又掉口水了?

随即,又一滴水落到他脑门。

这次他清清楚楚看见,是顾予诚眼眶里掉出来的水。

夏乐凝的冷暴力计划大破防。

夏乐凝转身呐呐道,“真哭了?唉,本人的魅力还是太大,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话音未落,他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坐垫——顾予诚的手掌——僵住了。

顾予诚迟疑地扭头,问一旁的夏逍遥,“你有听见……”

音响嗡鸣一声,覆盖了他的话。

“感谢各位来宾于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的葬礼。”

夏乐凝吊儿郎当的声音响彻全场。

“说实话,我本来还想再赖皮个几十年,但老天爷可能觉得我太闹腾,提前给我放了长假,天妒英才啊没办法。不过别太为我太伤心哈,少爷我在哪里都过得快活。”

“别丧着脸了,都不白来啊!嗨起来!”

语毕,一首喜庆十足《好运来》响起,把在场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夏乐凝:“……”

顾予诚:“……”

夏逍遥悠然道,“这是夏乐凝生前突发奇想,在床上即兴发表的葬礼演讲,没想到被妈妈录下来了,他那时估计没想到这段演讲会真出现在他葬礼上。不过这大概是他想看到的,你也别丧着个脸。”

顾予诚:“……嗯。”

夏乐凝目瞪口呆听完,感叹这真是夏逍遥的作风。

夏乐凝他爹那一辈的来宾没见过这种场面,寒暄的话顿了又顿,面面相觑。夏乐凝这一辈的年轻人已经坐在他遗像前开香槟。

黎铮往他骨灰前倒了一杯酒,“来吧凝儿,我们几个比比谁喝得慢,输了罚五百。”

夏乐凝呵呵一笑,那杯子里要是真没酒了你又不乐意。

步御庆啧啧叹气,“你说这遗像怎么就是黑白的呢,夏乐凝身上这件衣服还是我送的,颜色和他气质特别搭。”

夏乐凝翻了个白眼,你才和绿色特别搭。

他们笑着碰杯,轮番讲述陈年糗事,仿佛他只是暂时离席。

而几步之外,顾予诚在肃立阴影里。香炉灰簌簌落在他发间,像场永远下不完的雪。

不知道站了多久,遗像前的朋友都提着酒杯丁玲当啷离开了,顾予诚才动了动,走到他们刚刚待的位置。

夏乐凝跳到一旁,叉着腰看他,心说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说吧,表现好了我勉强原谅你对我用邪术的事。

嗯,但是不要乱哭了,我可不负责哄。在死对头葬礼上哭不是相当于侮辱吗?

谁知道,顾予诚环顾一周,确定没人看到他,竟然直直走上前,打开了夏乐凝的骨灰盖。

夏乐凝:“!!?”

他也不管爪子痛不痛了,大叫一声就蹬到顾予诚胳膊上,嘴里骂骂咧咧,“顾予诚你真不是个东西!用邪术就算了,还要对我骨灰下手!等我变回去了,天天扎你小人!”

顾予诚猛地收回手,夏乐凝在他手背抓了两道血痕。

顾予诚愣愣看着对他又咬又抓的猫咪,小心翼翼问,“你……”

没等他问完,猫咪不耐烦叫了一声,与此同时,他脑袋里再次响起那道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你什么你!你完蛋了顾予诚,我要和夏逍遥告状!不给我带酒就算了,还想咒我!我今天就要和夏逍遥回去,管他什么世子之争,总比留在你家好,黑不溜秋,鸟不拉屎,无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