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吴家客厅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吴恙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妈妈织的毛毯,鼻尖萦绕着饭菜的香气。这三天她像只鸵鸟,把自己埋在熟悉的温暖里,手机关机,拒绝一切外界联系,连学校都只托同学请了病假。
“小恙,再喝碗粥吧?”妈妈端着碗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脸色还是不好,真不去医院看看?”
“没事妈,就是有点累。”吴恙坐起身,接过温热的粥碗。这三天里,爸妈什么都没问,只是变着花样给她做爱吃的菜,晚上会陪她在客厅看电视到深夜。这种久违的安全感,让她暂时忘记了咖啡店里的对峙,忘记了泽禹复杂的眼神,也忘记了那个没回的、来自祁渝的未接来电。
直到上午十点,家里的座机突然响起。妈妈接起电话,聊了几句后递给她:“找你的,说建宇音乐公司的”
吴恙端着粥碗的手猛地一抖,温热的液体溅在手背上。她接过听筒,声音有些发紧:“喂?”
“恙恙,你还好吗?”泽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刻意放柔的关切,“这几天联系不上你,有点担心。对了,笔记本落了,你方便……”
“扔了吧。”吴恙立刻打断他,脑海里突然闪过离开咖啡店时的慌乱——她好像真的把那本十五岁的笔记本忘在了桌上。
“没关系,我送过去给你?或者你什么时候有空……”
“不用了!”吴恙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等下给你送过去。”说完不等泽禹回应
她就匆匆挂了电话。
爸妈担忧地看着她,吴恙放下粥碗站起身:“妈,我出去一趟,学校有点事。”她没敢说实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跑。直到站在楼道里,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泽禹怎么会知道她家的座机号码?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阵发寒。
打车赶往排练室的路上,吴恙终于开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无数条消息涌进来——老k的未接来电有三十几个,阿辫和黄毛的微信消息刷了屏,还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是娱乐公司发来的:“我是建宇娱乐的王青,关于乐队合作,想和你聊聊。”
吴恙的心沉到了谷底。泽禹不仅找到了她家,还通过乐队的人联系她,甚至派了公司的人上门。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旧友重逢,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堵。
推开排练室门的瞬间,喧闹的谈话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老k一脸焦急,阿辫和黄毛眼神复杂,而角落里的阴影里,祁渝靠着墙壁站着,指尖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满身的烟味和胡茬让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四目相对的瞬间,吴恙的心脏猛地一缩。祁渝的眼神很冷,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惊讶,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吴恙!你可来了!”老k第一个冲过来,“联系不上你快急死我们了!这是建宇娱乐的王青先生,特意来谈合作的。”
吴恙没理老k,目光死死盯着祁渝。他怎么这副样子。
“抱歉,这几天有点事。”她先转向老k,声音有些沙哑,“让大家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k松了口气,“正好人齐了,王青先生正说……”
“先不急谈合作。”吴恙打断他,目光转向王青,“您找我?”
王青站起身,笑容温和:“吴恙小姐,我们建宇娱乐非常欣赏‘锈铁’的才华,尤其是你的贝斯弹唱……”
“我没兴趣。”吴恙直接拒绝,“我们乐队暂时不考虑签约。”
“吴恙!”老k急了,“至少听听条件……”
“我说了,不考虑。”吴恙的态度很坚决,她看向王青,“如果您是泽禹派来的,那请回吧。”
这时老k才反应过来,原来泽禹说的和吴恙是旧识,原来可能还有另外的事。阿辫和黄毛一时还搞不清楚情况,只是祁渝周围的气压更加低沉。
王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看来吴恙小姐对我们有误会。不过没关系,合作的事可以慢慢谈。”他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泽禹说,你有东西落在他那了,让我顺便带给你。”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那本熟悉的笔记本,放在桌上推到吴恙面前。
笔记本封面的涂鸦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吴恙的指尖微微颤抖,刚想伸手去拿,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抢先一步把笔记本抓在了手里。
是祁渝。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桌边,脸色阴沉得可怕,指尖捏着笔记本的封面,指节泛白。“泽禹?”他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泽禹,祁渝,泽禹,祁渝…
整个排练室瞬间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老k和阿辫面面相觑,黄毛紧张地抓着鼓棒。
吴恙的脸瞬间白了:“祁渝,放下……”
祁渝抬眼看向她,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嘶哑,“很重要吗,对你来说?”
“放下”吴恙始终只有这两个字,吝啬的什么都不会说出口。
祁渝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失联吗,为什么我都找不到你?”
“祁渝!”老k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他,“一会在说。”
祁渝甩开他的手,目光死死盯着吴恙:“你说啊!为什么不解释?”他满脑子都是那晚的画面,泽禹抱着她的姿态那么自然,她的沉默在他看来就是默认。
就在这时,排练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泽禹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看到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进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看到泽禹的瞬间,祁渝的理智彻底崩塌。他猛地举起手里的笔记本,作势就要砸过去:“都是因为你!”
“祁渝!”吴恙惊呼着扑过去想拦住他,却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音箱,疼得闷哼一声。
泽禹下意识想上前扶她,却被祁渝狠狠瞪着:“别碰她!”他的眼神阴鸷又偏执,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泽禹皱起眉:“你是谁,我跟她的关系用到着你来指挥吗?”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对你了解得很。”祁渝冷笑,“你回国就是为了她吧?看她现在有点名气了,就想回来捡便宜?五年前不告而别,现在装什么深情?你以为我不会调查别人吗,就像你肆无忌惮调查吴恙一样。”他步步紧逼,声音越来越大,“我告诉你,吴恙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够了!”吴恙突然喊道,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祁渝,你闭嘴。”
“我闭嘴吗?”祁渝转过头,眼底的红血丝看得人心惊,他把笔记本狠狠摔在地上,硬壳封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泽禹弯腰捡起笔记本,看向吴恙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恙恙,我……”
“你也闭嘴!”吴恙终于爆发了,她指着门口,“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泽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拿起文件袋转身离开。王青看了看气氛,也识趣地跟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吴恙吊着一口气,终于是撑不住了。
祁渝看着她颤抖的背影,心里的愤怒突然被巨大的恐慌取代。
排练室里只剩下压抑和沉默。窗外的阳光明明很暖,却照不进这满室的阴霾。那些没说出口的误会,没解释清楚的真相,像一道无形的墙,竖在了吴恙和祁渝之间,也笼罩在了整个乐队的未来之上。
老k看看吴恙,又看看脸色阴沉的祁渝,拉着阿辫和黄毛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偌大的排练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祁渝站在原地没动,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捏皱笔记本的触感。他看着吴恙蜷缩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撕扯——愤怒、嫉妒、委屈,还有一丝无法忽视的心疼,全都交织在一起,堵得他喘不过气。
他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沙哑得厉害:“吴恙……”
吴恙猛地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兔子,泪水却控制着不掉:“无论怎样,那是我的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不解。
“我不是……”祁渝想辩解,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确实是那么想的,那些阴暗的猜测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尤其是在看到青宇和那本笔记本的时候。
祁渝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你先回去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祁渝僵在半空中,指尖冰凉。他看着吴恙躲闪的眼神,那些压抑了两晚整夜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出口,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绝望,眼泪止不住的流“那你喜欢他吗?他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受伤的野兽在嘶吼,“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写歌纪念他,我们的新歌陪跑你的11月,喜欢到排练时那么合拍的你写给我的歌偏偏演出时因为他晃掉的那几个音节,喜欢到……连解释都懒得跟我说一句?吴恙!!!”
他像疯了一样在原地打转,双手烦躁地抓着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在咖啡店门口等了你那么久!我看到他抱着你,看到你没有推开他!我一直没睡,满脑子都是那个画面!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我以为你至少……哪怕你断联后第一个回复的是我”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吴恙被他突如其来的失控吓住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祁渝——冷静自持的外壳彻底碎裂,只剩下赤裸裸的痛苦和疯狂。
“吴恙,你告诉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朋友?伙伴?保姆?还是……随时可以被丢掉的备胎?”
吴恙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排练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祁渝偶尔的哽咽声。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两个沉默的人笼罩其中。
吴恙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看着蹲在地上、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祁渝,心里五味杂陈。有惊讶,有慌乱,有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张了张嘴,想对他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吴恙也永远不知道,那专属于她的99朵的艳红,已然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