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苏凌薇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纱照进了房间。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还在萧玦的怀里,他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呼吸平稳,显然还在睡熟。
苏凌薇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她轻轻挪了挪身子,想从萧玦的怀里挣脱出来,却不小心碰醒了他。
萧玦睁开眼,看到苏凌薇泛红的脸颊,笑着问:“醒了?肚子还疼吗?”
“不…… 不疼了。” 苏凌薇连忙移开目光,不敢看他。
萧玦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语气带着关切:“真的不疼了?要不要再让府医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了。” 苏凌薇连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碰,脸颊更红了。
萧玦看着她害羞的模样,心中欢喜,也不再逗她,起身道:“那好,你再躺会儿,我去让厨房把粥端来。”
苏凌薇点了点头,看着萧玦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暖意。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确实已经不疼了,想起昨晚萧玦的紧张与关怀,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意。
没过多久,萧玦便端着粥回来了,还带来了几碟小菜,都是清淡易消化的。他将粥碗递到苏凌薇面前,笑着说:“这是用小米和红枣熬的粥,温经补血,你多喝点。”
苏凌薇接过粥碗,小口喝了起来。粥熬得软糯香甜,红枣的味道恰到好处,让她胃口大开。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萧玦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笑着说,还不时为她夹些小菜。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餐,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惬意。苏凌薇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就这样,时间在温粥、药香与偶尔的笑语中悄然滑过,晨起时窗棂上的露水渐凉,院中的桂花悄悄缀满枝头,才惊觉已是夏末,中秋的脚步近了。
这日午后,苏凌薇正坐在廊下翻着新得的医书,青禾端着刚沏好的桂花乌龙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苏家仆役服饰的小厮,手里捧着个烫金红帖。
“王妃,苏家来送帖子了,说是老夫人要过寿。” 青禾将茶盏放在石桌上,侧身让小厮上前。
小厮恭敬地递上红帖,躬身道:“回王妃,老夫人八月初十生辰,老爷让小的来请王爷与王妃那日回府赴宴,还请王妃务必赏光。”
苏凌薇捏着红帖的指尖微微一紧,烫金的 “寿” 字在阳光下晃得她有些眼晕。苏老妇人是她的亲祖母,按礼数自然该回去贺寿,可过往的记忆却像细密的针,轻轻扎在心上 —— 自她生母早逝,父亲续弦后,祖母便总觉得她是 “多余的”,待她素来苛刻。冬日里她的院落少炭,夏日里的冰盆总晚送,连府里的丫鬟都敢看她脸色行事;反观苏凌玥,却被祖母捧在手心,要什么给什么,哪怕苏凌玥故意弄坏她的书本、藏起她的衣物,祖母也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 “小孩子玩闹”。
“知道了,帖子留下吧,我与王爷商议后,会让林墨回个话。” 苏凌薇压下心头的涩意,语气平静地吩咐。
小厮应声退下后,青禾看着她微蹙的眉,轻声问:“王妃,您是不是不想回苏家?”
“祖母寿辰,哪有不回的道理。” 苏凌薇翻开红帖,上面的字迹是苏云生的,一笔一划都透着刻意的亲近,可她却只觉得生疏,“只是…… 祖母待我素来不算热络,此次突然请我回去,怕是也少不了苏凌玥的心思。”
正说着,萧玦处理完公务回来,远远便看到她坐在廊下出神,手里还捏着个红帖。他走上前,顺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 她总是记得他爱喝温茶。
“在想什么?” 萧玦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红帖上,“苏家的帖子?”
苏凌薇点头,将红帖递给他:“祖母八月初十过寿,请我们回府赴宴。”
萧玦翻开看了一眼,指尖顿了顿,抬眸看向她:“不想去?” 他太了解她的性子,若是真心愿意,此刻早该笑着与他说寿宴该备些什么贺礼,而非这般沉默。
苏凌薇垂眸看着杯中的茶叶,轻声道:“也不是不想去,只是祖母待我…… 向来不算亲厚。以前在苏家,我冬日里冻得睡不着,她也只说‘姑娘家该多吃苦’;苏凌玥摔了一跤,她却能让整个府里的人围着她转。此次回去,怕是又要看着她偏袒苏凌玥,听些不好听的话。”
萧玦看着她眼底的落寞,心中一紧。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温热的暖意:“若是不想去,便不去。左右苏家也不敢说什么,有本王在,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可她终究是我祖母。” 苏凌薇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犹豫,“若是不去,外人该说我不孝了。”
“不孝?” 萧玦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护短的强势,“她若真疼你,便不会让你在苏家受那般委屈。再说,有本王陪你一起去,她若敢说一句难听的,本王便替你挡回去。你只需安心跟着我,什么都不用怕。”
苏凌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她刚要开口,萧玦忽然想起一事,补充道:“对了,你医术精湛,不如亲手为老夫人调一副养生丸作贺礼?既显心意,也能让她看看,我的王妃并非只会打理琐事。”
这话让苏凌薇身子一僵,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她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局促:“王爷,我…… 我的医术,是偷偷学的,苏家人并不知道。”
萧玦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
“我生母生前是个医女,留下了不少医书,我小时候偷偷翻看,慢慢便学会了些皮毛。” 苏凌薇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在苏家,女子只需学女红管家,若是让父亲和祖母知道我学医术,定会说我‘不务正业’,还会拿此事刁难我。所以……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也请王爷替我保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您的寒毒,我为您调理的事,也最好别往外传。您身份特殊,若是让人知道您的寒症在好转,说不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玦听完,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缓缓上扬,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倒是比本王想得还周全。放心,你的医术,本王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而我在医治寒症,也本就没打算外传。”
他抬头望向院外,目光变得深邃:“你可知,本王虽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子,看似身份尊贵,实则处境微妙。大皇子是林贵妃所生,林贵妃宠冠六宫,背后还有成国公府做靠山,朝中不少官员都依附于他;三皇子是当今皇后所出,皇后出身将门,家族势力庞大,三皇子自小便被视为储君人选。这两人明争暗斗多年,斗得水深火热,连父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凌薇静静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萧玦提及皇室的权力斗争,心中不由得一紧 —— 她以前只知道萧玦身体不好,却不知他身处如此复杂的境地。
“我自小体弱,后来又染了寒毒,常年缠绵病榻,看似可怜,实则是最好的护身符。” 萧玦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却更多的是清醒,“他们都觉得我是个没用的病秧子,成不了气候,自然不会把我当作对手。我借着‘病’躲在王府里,不掺和他们的争斗,反而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他转头看向苏凌薇,眼神温柔却坚定:“若是让人知道我的寒症在好转,甚至有可能痊愈,你觉得大皇子和三皇子会容得下我吗?到时候,不仅我会被卷入争斗,连你,连整个靖王府,都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苏凌薇心中一震,终于明白萧玦为何不愿外传寒症好转的事 —— 这不是懦弱,而是在复杂的权力漩涡中,最明智的自保。她看着萧玦深邃的眼眸,轻声道:“是我考虑不周,以后我会更加小心,绝不会让外人知道我在为您调理寒毒。”
“傻瓜,不用自责。” 萧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你能为我着想,本王已经很开心了。至于老夫人的贺礼,不用你费心,本王让人去内务府寻些上好的人参燕窝,再配上一幅名家字画,既体面又不会暴露你的医术,这样总行了吧?”
苏凌薇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心中满是暖意,用力点了点头:“嗯,都听王爷的。”
接下来的几日,萧玦亲自去内务府挑选贺礼,还特意让人将人参燕窝仔细包装,配上一幅元代画家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残卷 —— 这是他早年偶然所得,虽不是全卷,却也是价值连城的珍品,用来给苏老妇人贺寿,足够彰显诚意与体面。
苏凌薇偶尔会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看着他认真挑选贺礼的模样,心中那点关于 “一年之约” 的犹豫,又悄悄淡了些。她开始觉得,萧玦不仅仅是她需要治疗的病人,更是那个会为她遮风挡雨、与她共担秘密的人。
青禾与青黛看在眼里,私下里忍不住议论:“王妃现在看王爷的眼神,都带着笑意呢,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可不是嘛,王爷对王妃也越来越上心了,连贺礼都亲自挑选,生怕委屈了王妃。” 青黛笑着说,“我看啊,用不了多久,王妃就会彻底忘了那个‘一年之约’,安心留在王府做她的靖王妃了。”
两人的话恰好被路过的苏凌薇听到,她停下脚步,脸颊微微发烫,却没有立刻离开。是啊,最近的日子太温馨,温馨到让她几乎忘了自己来自未来,忘了那个 “治好萧玦便离开” 的约定。可一想到现代的家人与记忆,她又忍不住犹豫 —— 她真的能放下过去,留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留在萧玦身边吗?
萧玦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在想什么?脸怎么这么红?”
苏凌薇回过神,连忙摇头:“没……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热。贺礼都准备好了吗?”
萧玦看出她在掩饰,却没有戳破,只是笑着说:“都准备好了,你放心。明日去苏家,有本王在,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苏凌薇点头,转身走进房间,可心中的那点犹豫,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八月初十很快便到了。这天清晨,苏凌薇换上了一身藕荷色绣玉兰花的宫装,头上插着萧玦送她的暖玉梅花簪,妆容淡雅却不失庄重。萧玦则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格外登对。
“准备好了吗?” 萧玦伸手牵住她的手,语气温柔。
苏凌薇深吸一口气,点头:“准备好了。”
马车缓缓驶出靖王府,朝着苏家的方向驶去。苏凌薇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 她不知道这次回苏家会遇到什么,却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萧玦都会陪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而萧玦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指尖的微凉,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 —— 谁敢让他的王妃受委屈,他便让谁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