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拜帖于第二日送来谢府,沈清特意派人将在大理寺埋头用功的谢霁叫回来撑场子。
宴席当日,谢霁才匆匆回来,方一踏入前院,便惊讶地驻足不前。
沈清向来爱莳花弄草,为此后院专门开辟了块花圃供她解闷,平日里她宝贝的不行,都舍不得旁人沾染半分,今日却通通搬了出来做院子里的装饰,连曲廊转角处都摆上了盛开的花卉。
沈清忙的不亦乐乎,瞧见自家的傻大儿杵在那一动不动,毫不客气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快去沐浴更衣,可不能在你表妹的相看宴上丢了面。”
左右不是自己的相看宴,谢霁对此乐见其成,他拱手行礼,便大步朝着自己院子走去。
直至大开宴席,谢霁方才见了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表妹,此刻正眉眼弯弯地朝着他行礼,
“姒钰见过阿霁表兄。”
他怔忪片刻,方回了礼,
“表妹。”
沈清忙的焦头烂额,本指着儿子撑场面,未曾想这人从一回来就像是没睡醒似的,现在竟还走神儿,真是和他爹一样半点儿也指望不上,她隐晦地掐了下谢霁胳膊上的软肉,
“给我清醒着点。”
谢霁抿着唇面不改色地应声,视线不由自主地瞟向姜姒钰和谢芸那边,
“母亲,表妹相看的是哪家郎君?”
沈清心中微微讶异,她这个儿子对于不感兴趣的事从来不会多过问一句,今日倒是长了嘴,不过她并未多想,总归是亲表兄妹,对自家表妹亲事多了几分关照之意也不稀奇,
“宣威将军家的独子。”
“等会儿你可要帮你表妹把把关,她毕竟年纪小,看人不准。”
“母亲,我知晓了。”
时隔两日,顾今逸才见到心上人,眼下嘴巴咧的只顾着露出双大白牙,顾母略微偏头,便见着儿子不值钱的笑脸,嘴角控制了好半晌才没抽搐,视线落到沈芜身后的姜姒钰身上,见其才貌双绝,行为举止皆落落大方,心中满意。
两家相互见礼后方才落座。
顾母看向容貌肖似的母女俩,足以想象出沈芜当年是如何的艳绝惊人,美好的人总是招人喜欢,顾母便是如此,若说方才脸上是带着客气疏离的笑,此刻反添了几分真心实意,
“早就听说令媛瑰姿艳逸,如神仙中人,今日得见方知这话说的没有半点儿掺假,姜夫人当真是养了个神仙人物的好闺女。”
沈芜笑着回道,
“令郎也是神仪明秀姿容如玉,最可贵的是其心性赤忱,更是难得的好儿郎。”
见两人聊的如此热络,知晓今日两家凑在一起的缘由,沈清玩笑似地打趣了一句,
“一家有俏娇娘,另一家有好儿郎,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话罢,两个被提及的当事人相视一眼,双双羞赧地垂了头。
这幅郎有情妾有意的场景被顾母尽收眼底,心中唯一的担忧也落了地,如此看来,自家儿子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心中满意更甚,
“谢夫人此话说的倒是抬举我儿了,姜姑娘生的万里挑一,若能相中我儿,实乃他之幸事。”
沈芜与沈清对视一眼,今日目的达成,两人算是摸清了顾母对这门婚事的态度。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院内言笑晏晏,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管家忽而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身后似有恶鬼追寻,一小厮打扮的人紧随而来,侧身站在垂花门处高声道,
“太子殿下驾到!”
院内声音戛然而止,落针可闻。
只来的及看见一抹木槿色身影,一众人等便乌压压地跪在地上,
“参见太子殿下。”
“诸位请起。”
姜姒钰揪着帕子的手骤然一紧,一入上京便忐忑不安的心此刻更是七上八下。
这声音实在太过耳熟。
来人脚踏云纹靴,头戴金冠,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
姜姒钰起身时,脚下步子稍稍向后移了两寸,借着沈芜身影的遮掩,飞快地看了眼太子殿下的真容,心中猜想得以确认,悬着的那颗心瞬间死了,呼吸微滞。
怎么会是他?
怎么偏偏是他?
姜姒钰心中后悔,她平素最为冷静,偏偏在对上此人时控制不住脾气。
此前她还打过这人一巴掌,若是治她个以下犯上,全家岂不都要跟着遭殃?
“诸位不必紧张,孤今日来此是为寻谢霁过问城郊杀人案一事。”
被点名的谢霁面上不显,心中却觉得有几分古怪。
这桩案子已到了收尾阶段,他最近几日都宿在大理寺,便是为了处理此案,太子殿下早不过问晚不过问,偏偏今日他告假回家来问。
虽心中存疑,谢霁依旧恭恭敬敬上前作揖,
“太子殿下,此处尽是家中女眷,听不得这等血污之事,烦请殿下与我移步书房。”
裴桁脚下未动,语气里辩不出什么喜怒,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竟引得顾夫人与顾小将军都来了谢府。”
顾母上前一步行礼,只拿着堵外人的借口来搪塞裴桁,女子行于世间本就不易,若将自家儿子同人家姑娘早就因救命之恩在柳州暗生情愫一事传出,恐有挟恩图报私相授受之嫌,
“臣妇与谢夫人一见如故,故而前来叨扰。”
“倒是巧了,孤今日也是无意听说了这桩杀人案,其中蹊跷万分,故特来此寻谢霁,来的匆忙,不知是否扰了诸位雅兴。”
沈清虽在京中住了这么多年,还从未窥见过太子真容,如今因着出息儿子的缘由,竟引得太子亲临,尤其是在侄女儿未来婆母面前,她腰杆子不自觉直了直,恭维奉承道,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实乃家中之幸。”
裴桁眼神有意无意地在龟缩在一旁的姜姒钰身上掠过,
“哦?诸位都欢迎孤来?”
未曾等人应答,裴桁便自顾自地说,
“既如此,孤也不好拂了诸位好意,日后便多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