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白予芷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轻手轻脚地下楼。

客厅里空空如也。

沙发上的薄毯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仿佛昨天晚上那个激烈的吻,那个赖在她肩上睡觉的男人,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他已经走了。

白予芷想着他应该是回自己公司了,自己也收拾了一下,做了个早餐。

吃过早餐后,她看了看今天的日子,换上一条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出门。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为墓园增添了几分肃穆与宁静,白予芷抱着一束新鲜的百合,独自走在熟悉的小径上。

空气微凉,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她在一座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墓碑前停下脚步,照片上的老人笑容慈祥,眼神温暖,正是将她抚养长大的奶奶。

她蹲下身,将百合轻轻放在墓前,指尖拂过冰凉的碑石,拂过奶奶带笑的眼睛。

“奶奶,我回来了。”她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您。”

脑海忽然间闪过奶奶省吃俭用供她学琴的画面,闪过奶奶病重时憔悴却仍强撑笑意的脸,闪过自己当年为了手术费不得不接受母亲条件,最终却依旧没能留住奶奶的痛苦与绝望。

她静静地蹲在那里,像小时候依偎在奶奶身边一样,低声诉说着这几年的经历。

白予芷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说起了国外的求学时光,说了她开了许多音乐会,遇到的成功与挫折,说了回到这座城市,说了再次遇到裴烬的事情。

说到这个名字时,她的声音微微停顿,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奶奶,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我真的很想他。”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察觉不到的脆弱:“我好像,比以前更勇敢了一点点了,您会为我高兴吗?”

那年,被迫分离的无奈和痛苦,奶奶病重时的无助和挣扎,为了不让奶奶而不得不接受母亲条件时的绝望,此刻都化为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眶的酸涩逼了回去。

“奶奶,我现在很好,真的。”

她努力弯起一个笑容,像奶奶希望看到的那样:“我会好好的,会照顾好自己,您别担心。”

她在墓前待了很久。

直到阳光逐渐变得明亮刺眼,才缓缓站起身,腿有些发麻。

她缓缓抚过墓碑上的照片:“奶奶,我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白予芷最后看了一眼奶奶的照片,转身离开,背影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有些单薄。

刚走出墓园,坐进车里,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熟悉但没有储存的号码,白予芷的心下意识地一沉。

她皱了皱眉接起电话,声音平静无波:“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语调平稳,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冷淡,听不出多少病容,也听不出多少情感:“是我。”

是周秀琴,她的母亲。

“嗯,有事?”白予芷冷漠地应了一声,等着对方的下文。

“我刚做完一个小手术,听说你回国了。”周秀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责备:“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白予芷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语气依旧平淡:“刚回来没多久,很多事情要处理。”

周秀琴似乎也不在乎她的理由,直奔主题:既然回来了,就过来一趟吧,地址没变。”

白予芷沉默了几秒,她原本也想找机会去见周秀琴。

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好,”她答应道:“我现在过来。”

周秀琴住的是一处高档别墅,安保严密,环境优雅,处处透着金钱堆砌出来的精致和距离感。白予芷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保姆。

“白小姐,夫人正在等您。”保姆显然被提前告知过,侧身让她进去。

客厅宽敞明亮,装修是冷调的现代风格,昂贵却缺乏烟火气。

周秀琴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家居服,正坐在沙发上喝茶,看起来气色并不像刚动过手术的样子。

她抬眼看了一下走进来的白予芷,目光锐利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来了,坐吧。”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语气平淡。

白予芷依言坐下,脊背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优雅却疏离,母女之间隔着一张昂贵的茶几,却像是隔着一道银河。

“什么时候回来的?”周秀琴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上周。”白予芷淡淡道。

“回来干什么,不是让你一直待在国外吗?还是说国外的乐团待不下去了?”周秀琴话里话外都透出指责和贬低,毫无亲情可言。

白予芷面色不变,向是习惯了:“国内有更好的选择,这你不用管。”

周秀琴似乎有些不耐,但还是忍了忍,转了正题:“见过裴家那小子了?”

白予芷心中一沉,她果然知道,她抬眼看向她:“这似乎是我的私事吧。”

周秀琴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私事?”

“白予芷,你别忘了三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拿了钱,出了国,必须断联系,现在一声不响跑回来去招惹他,你把我当初的话当耳旁风了?”

白予芷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看着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神情冷漠的女人,心底积压多年的寒意终于忍不住开始翻涌。

“怎么会忘呢?我亲爱的母亲,”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当初是如何抛下我和父亲决然离开,如何逼迫我的,这辈子都忘不掉。”

周秀琴的脸色沉了沉:“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当时那是为你好,裴家是什么门第?能看得上你?”

“裴世璟亲自来找我,把利害关系说得清清楚楚!你缠着他儿子,只会耽误他的前程,也会让你自己难堪!我那是帮你及时止损,给你一条更好的出路!”

“为我好?”白予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拿奶奶的命来为我好?用钱买断我的人生来为我好?周女士,您这份‘好’,我实在承受不起。”

她不再称呼“妈”,而是用了疏离的周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