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柳如烟的禁足令解除,如同一只精心修复了毒牙的蛇,重新盘踞回后宫。她面上恢复了昔日的温婉端庄,甚至偶遇林晚晚时,还能扯出一个“和善”的点头致意。

但那双淬了寒冰、裹挟着无尽怨毒的眸子,每每扫过林晚晚,都让她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警报!警报!柳白莲解除封印!危险等级MAX!】

【暴君大大!您的禁足是开胃小菜吗?这姐们儿明显是去闭关修炼终极奥义了!】

【专业摆烂,绝不走心…但小命要紧!雷达已超频!360度无死角扫描启动!】

林晚晚缩在温子瑜友情投喂的栗子糕堆里,味同嚼蜡,内心警铃早已拉响最高级别。

她有一种近乎本能的预感——即将到来的中秋宫宴,绝对是柳如烟精心挑选、磨刀霍霍的“屠宰场”!

玉华殿内,此刻已是人间天上。琉璃宫灯高悬,流苏轻曳,洒下碎金般的光晕。织锦铺地,金丝楠木的几案光可鉴人,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御窑贡瓷的精美器皿,盛满了时令鲜果、珍馐佳肴。空气中弥漫着醇厚的酒香、清雅的果香以及名贵熏香交织的馥郁气息。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舞姬身姿曼妙,水袖翻飞,舞出一片盛世祥和。

王公贵胄们衣冠楚楚,谈笑风生;后宫妃嫔们珠环翠绕,笑语晏晏。人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营造着一派其乐融融的节日气象。然而,这浮华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无数或探究、或鄙夷、或嫉妒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向靠近殿门最角落的那个位置。

林晚晚,这位“御前安眠师”,依旧被安置在距离权力中心最遥远、光线最黯淡的犄角旮旯。她努力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一边机械地啃着御膳房特制的、硬得能硌掉牙的莲蓉蛋黄月饼,一边调动全身感官,那双酷似白月光的眼睛如同最高精度的雷达,警惕地扫描着整个大殿。

重点目标,牢牢锁定在嫔妃首位——柳如烟。

今日的她,一身海棠红蹙金鸾凤曳地宫装,云鬓高耸,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流苏随着她优雅的动作微微晃动,映衬得她面若芙蓉,雍容华贵。她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正与邻座的某位贵妇轻声细语,姿态完美无瑕。

【奥斯卡影后非你莫属!这笑容,这仪态,完美得令人发指!】

【等等!她旁边那个新面孔的宫廷乐师…眼神怎么像探照灯似的,老往我这个阴暗角落瞟?绝对有猫腻!】

【还有对面第三排那个穿鹦哥绿蜀锦襦裙的贵女…跟柳白莲眼神交汇至少三次了!每次都是心照不宣的冷笑!同伙!绝对是同伙!】

温子瑜坐在稍靠前些的位置,借着举杯浅啜的动作,忧心忡忡地瞥了一眼角落里那个如临大敌、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的小小身影。他的目光又转向主位——萧彻正神色淡漠地与一位须发皆白的宗室亲王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看不出丝毫情绪。温子瑜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酒过三巡,气氛被醇酒和乐声烘托得更加热烈,人人脸上都带了几分醺然。就在这看似最融洽的时刻,柳如烟款款起身。她的动作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丝竹声识趣地低了下去。

她对着主位上的萧彻,盈盈下拜,姿态柔美得如同风中杨柳,声音更是清亮柔媚,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听觉:

“陛下,今日中秋佳节,月满乾坤,人共团圆。臣妾等能承恩泽,侍奉陛下左右,共享天伦之乐,实乃三生修来的福分。”她微微抬首,眼波流转,带着一种精心雕琢过的“天真”与“期盼”,目光如同精准的箭矢,越过层层人群,直直射向角落里的林晚晚。

“臣妾听闻,”她刻意顿了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林姑娘虽出身…云栖那等清幽之地,但性情活泼灵动,才思更是敏捷过人,在御前侍奉…深得陛下欢心。”

“深得欢心”四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微妙的、引人遐思的重音,成功让无数道或探究、或嫉妒、或鄙夷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那个正试图用门牙攻克最后一点硬月饼的林晚晚身上。

柳如烟唇角的笑容加深,眼底的恶意如同淬毒的银针,藏在温婉的假面之下:“想来林姑娘定是身怀绝技,只是平日里深藏不露,不轻易示人。”

她环视一周,声音带着蛊惑般的煽动力,“今日佳节,普天同庆,何不请林姑娘献上一二才艺?一则为陛下助兴,增添佳节喜庆;二则…也好让我等姐妹开开眼界,领略一下云栖女子的…独特风姿?”

杀人诛心!

柳如烟话音甫落,她身后的党羽如同训练有素的应声虫,立刻聒噪起来:

“柳姐姐所言极是!”

“正是正是!早就想一睹林姑娘风采了!”

“陛下,柳美人提议甚妙,允了林姑娘献艺吧!”

“是啊,陛下,让臣等也开开眼界!”

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下的探针,带着各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死死钉在林晚晚身上!幸灾乐祸的、鄙夷不屑的、纯粹看戏的……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要将她彻底困死其中。

温子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柳如烟!此计何其歹毒!这是要把晚晚架在火上烤,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主位之上,萧彻端着白玉九龙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缓缓抬起眼睑,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越过喧嚣的人群,落在那被突如其来的风暴卷入中心、显得有些茫然无措的小小身影上。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又像是在耐心地等待一场早已预见的闹剧如何开场。

林晚晚被这猝不及防的“点名”砸得脑子嗡的一声!嘴里的月饼渣子都忘了咽下去,噎在喉咙口,呛得她小脸微红。

【卧槽!来了!终极奥义发动!柳白莲亮刀子见血了!】

【才艺?我?我的才艺列表:干饭(S级)、摆烂(SS级)、吐槽(SSS级)…最大的表演天赋可能是…小区广场舞领舞?还是第九套广播体操标兵?】

【在宫宴上表演《最炫民族风》或者《时代在召唤》?怕不是会被当成秽乱宫闱的妖孽,当场被金瓜武士叉出去祭月!】

【柳如烟!你丫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就是想让我当众出丑,坐实我粗鄙不堪、亵渎了你圣洁的顾姐姐光辉形象!顺便让暴君彻底厌弃我这个劣质赝品!】

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然而,在这濒临社死的绝境边缘,林晚晚胸中那股“专业摆烂,绝不走心”的咸鱼之魂,竟被彻底点燃!不,是进化了!一股破釜沉舟的“悲壮”混合着“豁出去了”的沙雕核能,在她小小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去他妈的替身!去他妈的规矩!去他妈的东施效颦!老娘今天就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摆烂摆出银河系,沙雕沙穿九重天!

她猛地站起身!动作之迅猛,带得面前的小几都“哐当”一声晃了三晃!

在所有人惊愕到失语的目光注视下,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并不伟岸的小身板,脸上瞬间切换成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傻气的、堪比正午骄阳的笑容,气沉丹田,声音洪亮得足以盖过殿内残余的丝竹余韵:

“陛下!柳美人!各位娘娘、各位大人!盛情难却!奴婢…哦不,我林晚晚,今日就献丑了!”

话音未落,她已迈开大步,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如同奔赴战场的勇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大殿中央那片光洁如镜、本是留给舞姬献艺的空地上。

乐师首领反应极快,以为她要抚琴或弄笛,连忙捧着一把上好桐木古琴和一支玉笛恭敬奉上。林晚晚却看都没看一眼,反而对着旁边一个负责击节拍板、此刻已经吓傻的小太监,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无比“和善”的笑容:

“这位公公,劳驾,借你手里的板子一用!”

小太监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她要干嘛”的懵逼表情,完全出于本能,哆哆嗦嗦地把手里那对用于打节奏的、沉甸甸的硬木拍板递了过去。

林晚晚掂量了一下,嗯,手感敦实,份量趁手!好兵器!然后,在满殿王公贵族、后宫妃嫔、连同高高在上的帝王那难以置信、如同见了鬼的目光聚焦下,她做出了一个足以载入大胤宫廷野史、惊世骇俗的动作——

她将一块长方形的硬木拍板,极其豪迈地夹在了左腋下!右手则紧握着另一块拍板!摆开一个不伦不类、却气势十足的架势!

紧接着——

“咚!哒!咚咚哒!哒!咚咚哒!咚哒咚哒咚咚哒——!!!”

一段极其富有节奏感、充满原始力量、甚至带着点街头嘻哈狂放气息的硬木拍板打击乐,如同疾风骤雨、惊涛拍岸般,从她手中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

那清脆、响亮、带着木质回响的敲击声,密集得如同战场上的鼓点,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瞬间撕裂了殿内原本柔靡和谐的丝竹之声!像一颗巨石投入死水潭,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这还没完!

伴随着这节奏感爆棚、堪称古代B-Box的“噪音”背景音,林晚晚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调动了前世在KTV吼《青藏高原》的全部功力,用一种介于乡村大舞台朗诵和现代酒吧喊麦之间的、极其洪亮且抑扬顿挫的腔调,开始了她的即兴“诗歌朗诵”表演:

“玉华殿里明月亮(咚哒!),月饼不如桂花香(咚咚哒!)!”

“有人吃饱没事干(咚!),非要看我耍花样(哒!咚咚哒!)!”

“琴棋书画咱不会(咚咚咚!),舞刀弄枪怕误伤(哒!)!”

“就会敲敲破木板(咚哒咚哒!),给大伙儿助个兴,添点光(咚咚哒——!!)!”

节奏陡然加快!敲击声如同雨打芭蕉,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

“咚咚哒!咚咚哒!看官老爷别笑话(咚咚哒!)!”

“咚咚哒!咚咚哒!人生在世图个啥(咚咚哒!)?”

“咚咚哒!咚咚哒!不就图个乐哈哈(咚咚哒!)!”

“非要装模又作样(咚!),端着架子累得慌(哒!咚咚哒——!!)!”

她目光“极其自然”、“不经意”地扫过主位下首、脸色已然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的柳如烟,手中的节奏猛地一个停顿!

“咚——!!!”

一个无比沉重的、带着终结意味的重音狠狠砸下!如同惊堂木拍案!

“不像某些人呐——” 她拖长了音调,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得晃眼,眼神却如同淬了冰的小刀子,带着赤裸裸的戏谑和嘲讽,直直刺向柳如烟:

“表面姐妹情意长(咚!),背地捅刀心冰凉(哒!)!”

“自己没趣找乐子(咚咚!),拉我垫背算哪桩(哒!)?”

“要学顾姐有风范(咚哒咚哒!)?先学做人(重音!)别放暗箭伤善良(咚咚哒——!!)!”

最后,在所有人彻底石化、灵魂出窍的注视下,林晚晚猛地收住拍板!动作干净利落!然后,她对着主位方向,来了一个极其夸张、几乎要鞠到地上去的九十度深躬!声音洪亮,字字清晰,响彻殿宇:

“才艺粗糙莫见怪(咚!),图个热闹大家爽(哒!)!”

“祝陛下万岁万万岁(咚咚哒!)!祝各位——”

她直起身,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在宫灯下闪着光,带着一种“爱咋咋地”的破罐破摔的坦荡:

“吃好!喝好!中秋快乐没烦恼(咚哒咚哒咚哒——结束!)!”

表演结束!

林晚晚保持着鞠躬后直立的姿势,胸口微微起伏,小脸红扑扑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两块硬木拍板,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武器和勋章。

整个玉华殿,陷入了一种时间凝固般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落针可闻!万籁俱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最顶级的定身咒!表情彻底僵死在脸上!

王公贵族们端着金樽玉盏的手,僵在半空,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快要脱眶而出!

后宫妃嫔们脸上精心维持的假笑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震惊和一片空白的茫然!有的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乐师们抱着自己心爱的乐器,呆若木鸡,眼神空洞,仿佛毕生所学、赖以生存的雅乐之道,在这一刻被那两块破木板砸得粉碎!世界观轰然崩塌!

柳如烟更是脸色煞白如金纸,精心描绘的远山黛眉扭曲着,涂着蔻丹的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娇嫩的皮肉里,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那是极致的愤怒、羞辱和难以置信混合成的剧烈震颤!她千算万算,算准了林晚晚会出丑,会狼狈不堪,会被唾弃,却万万没算到,对方会用如此…如此…惊世骇俗、粗鄙下流、完全脱离所有规则和想象的方式反击!不仅没有如她所愿地出丑,反而以一种蛮横的姿态,将她精心布置的杀局搅得天翻地覆,把整个宫宴庄严喜庆的气氛拖进了泥潭沟渠!更可恨的是,那几句指桑骂槐的打油诗,如同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

温子瑜死死地用宽大的袖袍捂住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忍笑忍得五脏六腑都在抽筋!

【我的天…林晚晚…你…你真是…旷古烁今的奇女子啊!这招…绝了!】

主位之上——

萧彻端着那只九龙白玉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清晰的青白色。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淡漠冰封面具,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堪称精神污染的“表演”冲击得裂纹遍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表情:错愕、震惊、被冒犯的愠怒、强忍的烦躁…以及,在那翻涌的、几乎要冲破堤坝的情绪最深处,一丝几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轻松感?

那充满原始野性、毫无章法却又生机勃勃的“噪音”,那直白粗俗到近乎愚蠢、却又精准刺破虚伪的“打油诗”,像一股蛮荒的洪流,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粗暴地冲垮了他长久以来被冰冷的权谋、无休止的猜忌、噬骨的失眠和如影随形的头痛所禁锢的、密不透风的世界。一种奇异的、陌生的…活气,随着那咚咚哒哒的敲击声,蛮横地钻了进来。

他深邃如寒渊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鹰隼,牢牢锁定在殿中央那个微微喘息、脸颊因激动和用力而泛着健康红晕、眼睛亮得如同燃烧着两簇小火苗的身影上。

她站得笔直,像一株在狂风中倔强挺立的小草,脸上没有半分表演“失败”的羞愧,反而带着一种“老子尽力了,爱咋咋地”的坦荡和…光。那双平日里刻意模仿、酷似顾清漪的、总是带着几分怯懦和讨好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顾清漪永远不可能拥有的、炽热而旺盛的、如同野火燎原般的生命力!

这股生命力,如此蛮横,如此鲜活,如此…刺眼。

死寂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就在柳如烟终于从极致的震惊和羞辱中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准备厉声斥责林晚晚“御前失仪”、“亵渎宫宴”、“其罪当诛”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在死寂中清晰得如同惊雷的脆响!

是萧彻手中那只价值连城的九龙白玉杯,杯壁上,被他无意识收紧的手指,硬生生捏出了一道细如发丝、却触目惊心的裂痕!

这道裂痕,如同在紧绷的琴弦上划下的最后一刀!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窒息感扑面而来!无数道目光惊恐地投向主位!

柳如烟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要忍不住尖叫出来:

【陛下动怒了!这贱婢死定了!捏碎御杯,这是何等震怒!】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包括柳如烟,彻底陷入了更深的、足以颠覆认知的惊骇之中——

只见萧彻缓缓地、极其平静地放下了那只有了裂痕的玉杯,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他甚至没有看那裂痕一眼。身体向后,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靠进了宽大冰冷的龙椅深处。他那张万年冰封、紧蹙着仿佛永远化不开寒霜的俊脸上,那紧锁的眉头…竟然…在无数道目光的见证下,缓缓地、缓缓地舒展开来?

他深邃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殿中央的林晚晚身上,薄唇微启,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异的、辨不明是嘲讽、是玩味、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的声音,清晰地、不高不低地回荡在死寂得令人心慌的大殿中:

“呵…”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如同羽毛搔过心尖,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紧接着,是那四个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足以将整个玉华殿掀翻的字:

“有点意思。”

轰——!!!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神雷裹挟着灭世之威,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响!比刚才林晚晚那场“精神核爆”般的表演更具毁灭性的冲击力!

陛下说…有点意思?!

对着如此粗鄙不堪、惊世骇俗、堪称宫廷丑闻的表演?!说…有点意思?!

这…这简直比直接下旨杀了林晚晚,还要让人震惊一万倍!还要让柳如烟绝望十万倍!

柳如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全靠身后宫女眼疾手快地搀扶才没有当场瘫软下去!她精心策划、万无一失的毒计,不仅没能让林晚晚身败名裂,反而…反而让她在陛下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甚至…得到了陛下那几乎从未对任何人事物表露过的…一丝“认可”? 那声“呵”,那四个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她的心窝!

温子瑜也彻底愣住了,他忘了掩饰,直直地看着萧彻眼中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奇异而陌生的光彩(那绝非单纯的怒火),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陛下他…真的只是觉得这“表演”“有意思”吗?还是…别的?】

风暴中心的林晚晚本人,更是彻底懵圈了!保持着直立的姿势,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四个字在无限循环播放。

【有…有点意思?】

【暴君大大…您…您这审美…是不是有点…过于超前了?】

【还是说…您被我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才华彻底征服了?从此要粉我这个沙雕爱豆了?】

萧彻仿佛没有看到满殿石化的众人和柳如烟摇摇欲坠的身影。他不再看任何人,包括殿中央那个呆若木鸡的小身影,仿佛刚才只是随口点评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姿态闲适地重新端起内侍战战兢兢、以最快速度更换上的崭新九龙杯,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听不出喜怒的淡漠:

“继续。”

丝竹声小心翼翼地、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重新试探性地响起,如同受惊的小兽。然而,整个玉华殿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那层浮华的、祥和的假象被彻底撕碎。所有人看向角落那个刚刚“死里逃生”甚至可能“因祸得福”的林晚晚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深藏的、对未知的敬畏?这个看似卑微、行事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云栖女,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光环。

林晚晚晕乎乎地、同手同脚地挪回自己那个阴暗的角落,感觉脚下踩的不是织锦地毯,而是软绵绵的云朵。她偷偷抬眼,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巨大的困惑,飞快地瞄向主位——

正好撞进萧彻那双深不见底、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的寒眸里!

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审视,不再是将她当作一件物品或一个符号。那里面似乎多了点她完全看不懂的东西…探究?兴味?还是…一种被强行打破了某种桎梏后的…**松动**?

【完了…芭比Q了…CPU干烧了…】

【暴君大大该不会…真的觉得我这种沙雕风格…很对他那深不可测的胃口吧?】

【替身路线走不通…难道要被迫改走宫廷搞笑艺人路线了?!俸禄能涨吗?有工伤补贴吗?】

她猛地低下头,仿佛被那眼神烫到,抓起一块新的、同样硬邦邦的月饼,恶狠狠地、带着泄愤般的力道,一口咬了下去!仿佛在啃柳如烟那颗蛇蝎心肠的脑袋!

而柳如烟,在无人注意的阴影角落,死死攥着手中那条绣着并蒂莲的丝帕,指甲早已刺破掌心,殷红的血珠无声地浸透了锦缎。她看着林晚晚,那眼神如同淬炼了千年的毒液,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妒火和刻骨怨毒!

【林!晚!晚!】

【今日之辱,锥心刺骨!我柳如烟对天发誓!】

【我们…不死不休!】

玉华殿的喧嚣丝竹掩盖不住角落里的死寂杀机。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致命的风暴,已在柳如烟扭曲的心底,疯狂地酝酿成形。中秋的圆月高悬,清辉冷冷地洒下,仿佛在无声地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