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陆景明昂着头,一脸傲然,“画圣真迹,何等珍贵。岂是你一个……一个乡野之人,能够得到的?”
他的话外之意很明显:你这种身份,也配拥有真迹?
“说得好。”慕云昭点了点头,忽然提高了声音,对着满堂宾客朗声道,“陆世子说他府上藏有《秋山行旅图》真迹。而我今日,也带来一幅《秋山行旅图》。孰真孰假,恐怕不是陆世子一人说了算的。”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扫过全场。
“今日在座的,有翰林院的大学士,有善于品鉴的鸿儒。我慕云昭,就在这里,请各位做个见证。将两幅画放在一起,一较高下!”
“若我这幅是假,我当众将其撕毁,并向陆世子磕头赔罪,从此定远侯府与安国公府婚约作罢,老死不相往来!”
“可若是……陆世子你那一幅是假的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都被她这股破釜沉舟的气势给镇住了。
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谁敢下这样的赌注?
陆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不敢赌。
他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他怕,万一自己那一幅真的是假的,那他陆景明,他安国公府,今日就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一派胡言!”他色厉内荏地喝道,“我的画,何须与你这来路不明的东西放在一起比较?简直是荒唐!”
“怎么?”慕云昭逼近一步,嘴角笑意更冷,“陆世子,是怕了?”
“你!”
就在陆景明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之际,一个清越的声音从二楼的雅间传来。
“有趣。卫峥,去,把陆世子府上的‘真迹’取来。孤今日,也想开开眼。”
这声音温润,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楼的凭栏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玄色蟒袍的年轻男子。
他身姿挺拔,手持白玉扇,面容俊美无俦,一双深邃的眼眸,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一切。
“太……太孙殿下!”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楼下所有宾客,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连慕振邦和陆景明,都脸色大变,连忙躬身行礼。
太孙,萧承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陆景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太孙殿下开了金口,他府上那幅画,是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很快,禁军副统领卫峥便亲自带人,从安国公府取来了那幅画。
两幅一模一样的《秋山行旅图》,被并排挂在了大厅的墙壁上。
高下立判。
慕云昭拿出的那一幅,画纸泛黄,墨色沉郁,画中山水仿佛带着岁月的呼吸,气韵天成。
而陆景明那一幅,虽然也画得极好,但两相对比之下,便显得笔触浮躁,墨色崭新,少了那份直击人心的神髓。
一位德高望重的书画大家,被请上前来,他只看了一眼,便抚须长叹:“真迹,这才是画圣的真迹啊!笔走龙蛇,浑然天成!至于另一幅……虽是顶级仿品,但终究是仿品,失了魂魄!”
“轰”的一声,全场哗然。
所有的目光,都从惊叹,变为了同情、嘲讽、幸灾乐祸,齐刷刷地射向了陆景明。
陆景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灰。
他完了。
他引以为傲的珍藏,是赝品。
他精心设计的、用来羞辱别人的舞台,却成了埋葬他自己名声的刑场。
他花了五万两白银,买了个笑话。
他,安国公世子陆景明,从今天起,将成为整个京城最大的笑柄!
“噗——”
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和羞辱,急火攻心,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慕云昭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个前世将她踩入尘埃的男人,如今狼狈倒地。
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这才只是第一道开胃菜。
她缓缓收回目光,不经意地,与二楼那道探寻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萧承渊站在栏杆后,看着楼下那个在满场混乱中,唯一遗世独立的黑色身影。
看着她那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冰冷的眼睛。
他用扇柄,轻轻敲了敲手心。
这把刀,比他想象的,还要锋利,还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