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李家有一把土枪,以前李德勇使的多,但分家的时候,肯定想不起给他的。
李道全有点发愁了。
他们这些人,其实都熟的很,少一个多一个,都有点讨厌——而且上山赶猪,还涉及到开枪,换了人他也真是不能放心。
“不能借出来用一用吗?你爹他们也不上山。”
李德勇皱眉,摇了摇头:
“算了吧,你们还是再找一个吧。”
李树和听到这里,突然开口插了个嘴:
“借呗,我去跟爷借,不过全叔,我能不能一起去啊?想见识见识,分肉啥的都不说。”
他要学打猎,倒是可以先看看,上河赶猪队里,有几个当过兵的好手呢。
李道全想起这半个月,关于李树和的传言,又是搞鱼发财了,又是一篓子野鸡,真真假假的。
他就没反对:
“行,打到猪再说就是了。”
李道全说准,就起身走了,他还得去别人家呢。
李德勇这才看向李树和:
“你真去借啊?”
“对啊,为啥不去?咱分家文书上,也没说那枪怎么分啊,既然没分,咱为啥不能用?”
李树和可不是林云芳,他娘为了不跟老李头二老打交道,索性啥也不要了。
他能占点便宜回来,还是挺乐意的,就当个消遣。
李德勇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个混不吝的,与其担心他吃亏,不如担心把两个老的气坏。
“你悠着点啊,他们毕竟是老的,回头闹出点啥事,被人说不好的还是你。”
......
第二天,林云芳大早上吃过早饭,就兴冲冲地扛着锄头去竹园了。
那都是钱啊,一根一毛多,就是一斤白面,比地里长的容易得。
李德勇则是去做最后一天工。
爹娘一走,李树和就招呼二小过来,他现在鱼肉开道,威望十足,二小乖乖地凑过来,站在他跟前。
“你俩得去念书了吧?”
李淑梅13岁,李树平11岁,两人都没念过书,俩文盲。
大喇叭里说了,过完年就要重新开村小,到时候愿意去上课的,就去上河小学报名。
“念书?我不去。”
“我也不去。”
李树平跟个学舌鹦鹉一样。
“为啥不去?不识字,就是睁眼瞎,让人欺负还帮人数钱,必须去。”
李淑梅有点不服气:
“那二哥你不是也没读几年吗?”
“对啊,所以我吃苦受罪啊,大冬天上山下河,你看雪花婆家富强哥,人家去京城读大学了,多体面啊,以后出来就是干部,吃皇粮,娶城里媳妇儿。”
二小有点犹豫了。
吃皇粮,当干部,做城里人,这几点,对他们的吸引力巨大。
而且他们没念过书,还不知道念书的苦,坐在教室里写写画画,总不会比打猪草、下地还累吧?
“行了,我做主了,过完年你们俩都去念书,给我好好念,到时候鱼也有,肉也有,冻米糖、大白兔都给你们买。
要是不好好读,一天打三顿,打完再吃饭。”
“啊?”
两个人头皮一紧,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李树和挥挥手,让他们滚蛋。
叫他们念书,倒不是李树和对学历有什么迷信,而是这年头读书的性价比很高——明年开始读一年级,十年读下来,也就是90年,大学生还是金贵的很,机会也多。
何况,这俩都十来岁了,要是脑子灵光,说不定还可以跳个级啥的。
不管李树和那会儿在干什么,干的怎么样,他们有一份学历傍身,日子总是过不差的。
到太阳起来,李树和才拿了野鸡套子,上山去下好,这回他没在山上等,下完就回来了。
放下东西,吃了个饭,就去了老李家的新屋。
李四叔一个人挖了一块地的高脚白,累的人都昏沉了,看到李树和,还以为自己幻觉了。
“树和?”
“叔,咋,不认识啦?”
李树和叫的还挺亲热呢。
李德义差点以为“两家人”的话,不是他说的了。
“你,你来干啥?”
“队里要打野猪了,我来拿枪用一下,还放在粮柜上面吗?”
粮柜,就是存放稻谷的一个木头大柜子——可以放上几千斤稻子,放一年不带坏的。
“啊,是。”
等李树和走进大门,遇上李老奶,李德义才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咱是两家人了吗,你来拿什么枪?”
李树和回头笑了一下:
“人是两家了,枪还是一起的呀,也不能锯一块下来,等我用完了,再给你送回来就是。”
李德义不知道说啥,这侄子现在皮可厚了。
李树和看着李老奶,他对他奶太陌生了,上辈子他爷走得早,他奶跟着大伯生活,他跟大伯又不来往,几年才见着一面。
那个记忆里,颤颤巍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如今还是眉眼锋利、身板硬实,一看就是厉害人。
“奶,我来拿枪用一下。”
“不知道丢哪里去了,也没人用。”
李树和“嘿”了一声:
“不是在粮柜上吗?我去看看,放在这没人用,我爹是赶猪队的,让我拿走正好。
讲起粮柜哦,我们家粮不够吃啊,奶,要不给我拿点?”
粮食,可不是别的。
李老奶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
“哪有粮,都卖了还债了,剩下这点玉米粉,家里十几口子,都不够吃的了。
你们现在分出去,也不用帮家里还债,还跟我要粮?”
李树和无辜的很:
“那咋办?我家要起个五间的新屋,要青石板铺院子的,还得画点松树、仙鹤啥的,要花老多钱呢。”
这纯纯是给他奶添堵。
李老奶都不想理他了,还五间大新屋,比自己家这个还气派呢,鬼信。
李树和撇撇嘴,去粮柜上找到油布包好的土枪,拍了拍灰,提着就拿出来了。
“奶,我找着了,就在粮柜上嘛,你东西东放西放,自己都不清楚了吧?
哦对了,我抱盆米葱啊,我们家没葱,天天做鱼,可费劲了。”
没人搭理他,李树和就单手抱了一盆长得最好的,出门去了。
李德义瞅着他从从容容地样子,气的牙痒:
“这龟孙,跟个恶霸似的,鱼鱼鱼,鱼骨头都没见到他一根,他就是故意的。”
李树和听不见李老四的话,他抱着米葱回到雪花婆家,把它跟雪花婆种的葱放在一块。
他们其实不缺葱,雪花婆种的多吃得少,让他们随便掐,米葱这个东西,就是调个味,长得也很快。
要不是李树和去大河滩捞鱼,李家一个月吃不了一把葱。
李树和把土枪收好,在家里盘算了一会儿,等到日头往下,就收拾收拾进山了。
他没戴新买的帽子,进山要走路,棉帽子太热,回头脑袋着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用“聚兽调禽”之术,控制过的松鼠太多,上河大队这一片林子,松鼠活跃的很。
多的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