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辞病倒了。
高烧,噩梦连连,在病榻上辗转反侧,呓语不断。苏尚青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请了医生,喂她吃药,用湿毛巾擦拭她滚烫的额头。
她在昏沉中,时而哭泣,时而恐惧地蜷缩起来,嘴里反复念着“棋子”、“放过我”、“好冷”。苏尚青听着,心如刀绞,对那个远在香港、冷酷无情的男人,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动用了苏家的人脉和资源,开始着手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他联系了新加坡最好的公关团队,试图为陈清辞挽回声誉;他委托律师,研究那些所谓的“法律文件”,准备反击;他甚至通过家族的关系,向江家施压,暗示他们适可而止。
然而,江枕鸿的势力盘根错节,手段狠辣决绝,苏尚青的反击,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虽然激起了一些涟漪,却难以撼动其根本。香港的舆论依旧对陈清辞不利,那些恶意的诽谤和揣测,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蔓延。
几天后,陈清辞的高烧终于退了。她醒过来,眼神依旧是空洞的,但多了一丝死水般的平静。她看着守在床边、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苏尚青,轻轻说了声:“谢谢。”
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尚青握住她冰凉的手,心疼地说:“清辞,别放弃。我会帮你,我们一起面对。”
陈清辞看着他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眼睛,心底那片冰冷的荒原,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愿意在她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身边。
可是,她还能连累他多久呢?江枕鸿的警告言犹在耳,苏家虽然势大,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尤其是在江枕鸿明显不择手段的情况下。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香港号码。
陈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声音——江慕辰。
“陈小姐,听说你在巴黎遇到了一些麻烦?”江慕辰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陈清辞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语气冰冷:“江二少,有事直说。”
江慕辰叹了口气:“我哥这次……确实做得有些过火。连我爸都看不过去,说了他几句。但是陈小姐,你应该了解我哥的脾气,他认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改变。”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事情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哥他……最近心情很不好。或许,你亲自回来一趟,跟他好好谈谈,事情还有解决的可能。毕竟,你们之间,也不是只有……利用,对吧?”
又是这种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话。若是在以前,陈清辞或许还会被这话语中隐含的“可能性”所动摇。但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已看清,江慕辰的话,不过是裹着糖衣的毒药,目的无非是让她回去,重新成为他们兄弟博弈、或者江枕鸿发泄怒火的工具。
“江二少,不必再说了。”陈清辞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不会回去的。他想怎么样,随他吧。”
电话那端的江慕辰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决绝,最后只是淡淡地说:“既然如此,那陈小姐好自为之。”便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陈清辞看向窗外。巴黎的天空,难得地放晴了,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
回去?向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低头?乞求他高抬贵手?
不。她宁愿身败名裂,宁愿一无所有,也绝不再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可是,不回去,她又该如何?连累苏尚青与她一起,对抗一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看着自己的事业和名声被彻底摧毁?
似乎,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看不到希望的绝路。
苏尚青看着陈清辞沉默的侧脸,看着她眼底挣扎的痛苦和绝望,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清辞,”他握住她的双肩,让她面对自己,眼神清澈而坚定,“我们结婚吧。”
陈清辞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和我结婚,取得新加坡的居留权。离开巴黎,也离开香港的是非之地。”苏尚青的语气认真而急促,“到了新加坡,苏家可以庇护你,江枕鸿的手再长,也很难在那里为所欲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远离这一切。”
结婚?
重新开始?
这两个词,像两道强烈的光,骤然刺破了陈清辞眼前的浓重黑暗。
她看着苏尚青,这个像暖阳一样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男人,在她最狼狈不堪的时候,给了她温暖和守护,现在,甚至愿意给她一个港湾,一个逃离所有噩梦的可能。
心动吗?
无疑是心动的。
那是一个溺水之人,在濒临绝望时,看到的唯一一根浮木。
可是……她能这么做吗?
利用他的善良和感情,作为自己逃离困境的工具?这对苏尚青公平吗?她对他,有感激,有依赖,有温暖,但那……是爱吗?她那颗被江枕鸿伤得千疮百孔、冰冷僵硬的心,还有能力去爱另一个人吗?
而且,以江枕鸿的偏执和冷酷,如果知道她和苏尚青结婚,会善罢甘休吗?会不会给苏尚青和蘇家带来更大的麻烦?
无数的念头在陈清辞脑海中翻涌,让她刚刚清醒过来的头脑一阵剧痛。
一边是回头面对江枕鸿的冷酷逼迫,身败名裂的深渊。
一边是接受苏尚青的求婚,得到一个看似安稳,却可能建立在亏欠和不确定感情基础上的未来。
她该如何抉择?
阳光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
可陈清辞的心,却沉浸在冰与火交织的煎熬之中。
微光虽在,前路却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