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王巧凤却眼珠一转,瞥了眼同样身高八尺的追风,顿时有了心思:

“我不缺钱,您也知道我缺啥。要不……把您这手下匀给我?银子我分文不要,成不?”

“不不不!” 追风吓得连连后退,头摇得像拨浪鼓。

“拿钱走人,少废话!” 江澈厉声道,“这房子给我看好了,常来打探着,若是一砖一瓦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是,是!” 王巧凤不敢再纠缠,捏着银票艰难起身,刚要抬步,身后又传来一声冷喝:

“等等。那女人长什么样?”

王巧凤咂咂嘴,翻着白眼想了想,故意往丑里说:

“瘦得跟柴火似的,身上没几两肉,哪有我这样富态。脸蛋嘛,也就一般般,没什么看头,就记得是小眼睛、塌鼻梁。”

江澈皱眉,语气里带着审视:“你没骗我?”

“绝无半句虚言!” 王巧凤拍着胸脯保证。

“那云墨呢?”

“黑,黑得跟它名字一个样,跟墨块似的!”

见男人没再问话,王巧凤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江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咚”地一声瘫坐床上,后脑勺抵着墙壁,重重喘了口气。

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那女人为了一百五十两,竟把他卖得如此干脆。

他还傻乎乎地躺在床上等,想着要跟她把话说清,让她等着自己,何其可笑!

“吩咐下去,” 他猛地抬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给我找一个叫云溪的女人,和一条叫云墨的狗。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是!” 追风应道,头埋得更低,不敢有丝毫怠慢。主子这火气,怕是能烧穿屋顶了。

翌日。

天刚亮,云溪已带着云墨出了芳璃村所在的小镇,脚步不停地往南行。

寒冬已至,一人一狗没了住处,只能往更暖和些的南方去。

此刻的云溪头上扣着顶男子戴的旧毡帽,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半张脸,身上裹着件厚冬衣,臃肿的轮廓掩去了女儿家的纤细,瞧着竟有几分男子的模样。

“云墨啊,又要让你跟着阿姐流浪了,委屈你啦。”

云溪蹲下身,手顺着云墨油亮的背毛轻轻摩挲。

云墨喉咙里“呜呜”两声,脑袋往她掌心蹭了蹭,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她冻得发红的手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瞅着她,像是在说“不委屈,有阿姐在就好”。

云溪被它看得心头一暖,嘴角弯了弯:“我知道云墨最乖了,阿姐做什么决定都陪着我。”

笑意慢慢从她眼底淡去,她摸了摸云墨的头,轻声道:“侯府的人还在找我们,往后咱们得换个名字才行。”

她顿了顿,像是在心里反复掂量,好一会儿才道:

“就简单些,我叫阿水,你叫阿木,成吗?往后你就是阿木了,阿木。”

云墨像是听懂了,乖乖点了点脑袋,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

“阿木真乖。” 她揉了揉它的耳朵,语气又沉了沉,“咱们这一路,说不定会遇到坏人。遇到坏人该怎么办?阿姐教过你的。”

云墨耳朵一竖,立马绷紧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龇着牙作势要扑,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活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兽。

“那遇到好人呢?”

吼声戛然而止,云墨尾巴“啪嗒啪嗒”在地上扫了扫,眼神瞬间软下来,乖乖坐直了看她,一脸温顺。

“那要是咱们有求于人,该怎么办?”

这话刚落,云墨立马抬起两只前爪,爪子并拢着往她面前凑,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活脱脱一个讨喜的小机灵。

云溪被它逗笑了,揉着它的脑袋直夸:“就是这样!我们家阿木真机灵。”

得了夸奖,云墨尾巴摇得更欢,原地打了个转,撒欢似的往前跑了两步,又回头看她,像是在催她快走。

云溪笑着跟上,一人一狗的身影渐渐远了,一路洒下些细碎的暖意。

哪知没走两日,天空便渐渐飘起了雪,起初零星几点,后来竟成了鹅毛大雪。

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小半路程,一人一狗在雪地里艰难跋涉,身影被风雪扯得有些摇晃。

奔波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在芳璃村落了脚,有了间能遮风挡雨的屋子,本以为日子能慢慢顺起来,没成想一夕之间全成了泡影。

雪越下越密,冷意刺得骨头生疼,云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本就枯寂的心,更添了几分凄苦。

去年刚从庄子上逃出来时,看什么都新鲜,对前路满是好奇,心里头总揣着满满的希望。

可奔波久了,便只剩下对安定的渴望,只想停下来喘口气。

如今却被逼着再次逃亡,这滋味,实在难言。

她的脚步越来越沉,在雪地里踉跄着,好几次差点滑倒。

身旁的云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虚弱,赶紧蹭到她脚边,用脑袋轻轻顶了顶她的裤脚,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云溪低头看着它,勉强扯出个笑:“阿姐没事。雪路难走,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雪。”

白茫茫的雪地里,一人一狗的身影衬得格外渺小,仿佛随时会被这无边无际的风雪吞没。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没走太久,远远望见了一座山神庙,孤零零地立在雪地里。

这时的云溪只觉脑袋像被重锤敲着,一阵阵剧痛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脸颊也烫得吓人。

她知晓自己是染了风寒,偏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副药也买不到。

进了山神庙,里头倒还算干净,角落堆着些干草,地上还有烧过的火堆痕迹,显然常有过路的人来歇脚。

云溪强撑着从包袱里摸出几块肉干,先塞给云墨,又拿水壶喝了几口冷水,冻得牙齿打颤。

她掏出包袱里仅有的一条厚毯子,紧紧裹住身子,靠着稻草堆坐了下来,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云墨啊,阿姐歇会儿,你自己先顾着自己。” 她的声音有些发飘。

云墨叼了一小块肉干凑到她嘴边,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脸颊,像是在催她吃。

“阿姐现在吃不下,你吃吧。”

话刚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涌了上来,她赶紧把毯子又紧了紧,裹得像个粽子。

云墨见状,立马抬起前爪搭在她身上,脑袋往她怀里钻,毛茸茸的身子紧紧贴着她,像是要把自己的体温分给她一些。

云溪索性把它也拉进毯子里,一人一狗紧紧搂着取暖。

疲惫和浑身的滚烫终于压垮了她,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云墨担忧地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颊,感受到那不正常的热度,嘴里“呜呜”地低鸣着,眼神里满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