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剧痛，像无数根扎进胸口，让她猛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是从身下的石地传来刺骨的冰冷。
“大胆贱婢！竟敢惊扰三爷的神鹰！你担待得起吗！”
一道尖利如锥的嗓音刺破耳膜，震得楚云苓的意识一阵恍惚。
她不是在南非观察狮群吗？怎么会……
眼睫颤动，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缝。
阴冷的天，灰败的宫苑，还有……一只在架子上疯狂扑腾的巨大猛禽。
那是一只海东青。
陌生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叫楚云苓，十六岁，是皇家猎场鹰苑里一个最低等的小宫女。胆小、懦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而现在，这个身体的原主，刚刚被一个叫“春燕”的大宫女当做替罪羊，狠狠推倒在地，正对着三皇子萧昱最宠爱的海东青“惊风”！
“李总管，不是我！是春燕姐姐，是她推的我！”原主那带着哭腔的、微弱的辩解声仿佛还残留在喉咙里。
但现在，那个叫春燕的宫女正和所有人一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用最怨毒的眼神剜着她。
“李总管明鉴！就是楚云苓笨手笨脚，冲撞了神鹰！我们都看见了！”
所有人异口同声，将她钉死在罪人的位置上。
楚云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胸口那致命的钝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具身体的心肺功能正在急剧衰竭。
原主，是被活活吓死的！
不，不仅仅是吓死。刚才那一推，她的后脑重重磕在石地上，胸口也被撞在鹰架的底座上。
是内外伤共同导致的死亡。
而她，一个拥有二十年猛禽及大型猫科动物救助经验的顶级兽医博士，就在这具身体死亡的瞬间，魂归异世。
开局，就是死局。
“还敢狡辩！”管事太监李盛兰花指一翘，指着楚云苓的鼻子，声音越发尖刻，“冲撞神鹰，就是冲撞三爷！来人，把这贱婢给咱家拖下去，先掌嘴五十！”
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立刻上前，狞笑着要来拖拽她。
“等等！”
楚云苓猛地抬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冷静。
她忍着剧痛，用手肘撑起半个身子，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只焦躁的海东青身上。
作为顶级兽医的本能，让她瞬间发现了不对劲！
这只名为“惊风”的海东青，羽毛黯淡无光，没有猛禽应有的油亮色泽。它看似狂躁地扑腾，但眼神凶狠的表象下，瞳孔对光影的反应却极为迟钝。利爪死死抠着架子，绷得像拉满的弓。
最关键的是，在它每一次尖唳的间隙，楚云苓都听到了极其细微、带着杂音的呼吸声。
这不是受惊！
这是典型的禽类应激综合征，并且已经并发了急性呼吸道感染！再耽误下去，这只鹰必死无疑！
“你这贱婢，还敢多话！”李盛见她非但不求饶，反而死盯着神鹰，顿时怒不可遏。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吵什么？”
一道清冷中透着邪气的男声响起，宛如寒冬里最冷的冰，让整个鹰苑的温度都仿佛又降了几分。
所有宫人太监，包括盛气凌人的李盛在内，全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头颅深埋，大气都不敢喘。
“拜见三皇子殿下！”
楚云苓艰难地侧过头。
只见一个身着墨色云纹锦袍的男人，带着一群佩刀侍卫，正缓步走来。他身形高大，面容俊朗，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本该是风流多情，此刻却淬满了寒冰与戾气。
他就是这具身体记忆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三皇子，萧昱。
萧昱的目光掠过跪了一地的人，最后落在他那只焦躁不安的爱鹰身上，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
“惊风怎么了？”
“回三爷！”李盛立刻膝行两步，指着地上的楚云苓，添油加醋地哭诉道：“都怪这个不长眼的贱婢！也不知怎么就冲撞了神鹰，惊风被她吓得……吓得不轻啊！奴才正要将她拖下去重罚，给神鹰出气呢！”
萧昱的视线射向楚云苓，那是一种看死物的眼神，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楚云苓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他只在乎自己的权威是否受到了挑衅。
但她别无选择。
“殿下，”楚云苓强忍着喉咙里的血腥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稳定，“您的鹰……不是被惊扰，是生病了。”
一言既出，满场死寂。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李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片刻的惊愕后，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尖笑：“哈哈哈！你听听！三爷您听听！这贱婢死到临头，竟敢胡言乱语，咒您的神鹰生病！真是罪加一等！”
萧昱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一步步走到楚云苓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像在欣赏一只濒死的蝼蚁。
“哦？你说本王的惊风病了？”他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头发寒，“那你说说，它得了什么病？”
“回殿下，”楚云苓抬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冰冷的视线，“神鹰并非受惊，而是内里生了急症。您看它看似暴躁，实则眼神涣散，这是惊惧攻心，伤了神魂。再听它啼鸣之间，气息浑浊，喉间有杂音，这是风邪入肺之兆。此二症并发，若不立刻救治，不出三个时辰，它便会脏腑衰竭而死。”
她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无比笃定。
这份镇定，倒是让萧昱意外。
这个宫女，有点意思。别的奴才见了他，连头都不敢抬，她竟敢直视自己，还说得头头是道。
但，也仅此而已。
“满口胡言！”萧昱的耐心彻底告罄，他只觉得自己的权威被一个卑贱的宫女一再挑战，怒火中烧，“惊风每日有专人喂养，怎么可能生病！分明就是你这贱婢惊扰了它！”
他猛地抬脚，重重一脚踹在楚云苓的心口！
“噗——”
楚云苓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宛如雪中红梅。
好狠！这一脚，精准地踢在她本就受伤的胸口上，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惊了本王的神鹰，死罪难逃。”萧昱擦了擦靴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冷酷地笑道，“不过，直接打死，太便宜你了。”
他那双邪气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更有趣的玩法。
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他这充满兴味的笑容而抖得更厉害了。他们知道，三皇子笑得越开心，那个倒霉蛋的下场就会越凄惨。
萧昱的目光越过鹰苑，指向猎场的更深处。
那里，隐约有压抑的兽吼传来，风中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腐烂与血腥气味。
他修长的手指指向那个方向，嘴角噙着一抹恶魔般的微笑：
“听说猛虎苑的‘惊云’快饿死了，正缺个开胃菜。”
“把她扔进去，也算废物利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