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我接到个快递电话，说有九百九十九的到付包裹。开门一看，是公司那个总爱占便宜的同事寄来的"高档茶具套装"。
她电话不接，消息已读不回，明显是想让我买单。这套所谓限量版茶具，市场价也就两三百。
我对着快递员笑道："不好意思，您找错人了。这套茶具应该是送给王经理的，他电话是13XXXXXXXX。"
那可是她顶头上司的号码，听说最近正愁找不到理由给她加工作量呢。
让她老板亲自体验下"员工孝敬"的到付服务。
……
我叫陈实，今年二十七岁，在城西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已经干了四年，从实习生熬到了正式员工，工资不高不低，勉强够在郊区租个小单间，每天挤地铁上下班，生活过得平淡无奇，但至少安稳。
周一早上八点五十，我刚进公司大门，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是个快递员，说有我的到付快递，九百九十九元，让我签收一下。
九百九十九？我当时就愣住了，什么快递能值这么多钱？我平时网购最多买个几百块的东西，这数字听着就不正常。
“您好，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最近没买过这么贵的东西。”我拿着手机，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问。
“不会错的，陈实先生，地址是城西广告大厦12楼1208室，收件人就是您，到付九百九十九元，您签收一下就行。”快递员语气很平静，显然这种事见多了。
我挂了电话，心里直犯嘀咕，谁会给我寄这么贵的快递？还是到付？这年头骗子手段层出不穷，我可不能上当。
到了工位，我还没来得及坐下，快递员就打电话催了，说已经到楼下大厅了，让我赶紧下去拿。
我只好下楼，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要是骗子，我就直接拒收，大不了浪费我几分钟时间。
大厅里，快递员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子，看起来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包装得挺精致，上面确实写着我的名字和公司地址。
“陈先生，就是这个。”快递员递过来，我接过箱子，沉甸甸的，确实有点分量。
“这到底是什么啊？”我忍不住问。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到付九百九十九元，您签收一下吧。”快递员公事公办地说。
我掏出手机，扫码付款的时候，手都有点抖，九百九十九元，这可不是小数目，万一是个空盒子，我找谁说理去？
付款成功，快递员走了，我抱着箱子回到办公室，同事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到了，看到我抱着个箱子，都好奇地看过来。
“陈实，你买啥了？这么大个箱子。”隔壁工位的老张凑过来问。
“不知道，一个快递，到付九百九十九。”我苦笑着放下箱子，箱子还挺沉，我费了点劲才放到自己工位上。
“九百九十九？你疯了吧？买啥了？”老张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我哪知道，快递员说是我的，我以为是搞错了，结果真是我名字。”我无奈地摊手。
“打开看看呗，这么神秘。”另一个同事小李也凑过来，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箱子拆开了，里面包得挺严实，一层又一层的泡沫纸，我一层层拆开，最后露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茶具，四个茶杯，一个茶壶，还有个小茶盘，看起来倒是挺精致的，但要说值九百九十九，我打死都不信。
“这啥啊？茶具？这玩意儿能值九百九十九？”老张拿起来看了看，撇撇嘴。
“我哪知道，反正不是我买的。”我皱着眉，心里已经有点火了，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整我。
我拿起手机，翻看快递单，寄件人那一栏，写着“林小棠”，是我们公司的，市场部的，我认识，平时就爱占点小便宜，经常蹭别人的零食，打印东西也爱蹭别人的账号，大家都挺烦她的，但也没人说什么，毕竟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
“林小棠？她寄的？”老张也看到了名字，一脸惊讶。
“对，就是她，我压根不认识她，她给我寄个这干嘛？”我更疑惑了。
“该不会是她想追你吧？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小李开玩笑地说。
“追我？别逗了，她要是真想追我，也不会寄个到付的，这不是坑人吗？”我哭笑不得。
我拿起手机，翻出林小棠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响了半天，没人接，我又发了条消息：“林小棠，你给我寄的什么快递？到付九百九十九，什么意思？”
消息发出去，很快显示已读，但林小棠没回我，我等了十分钟，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我气得不行，这明显是故意整我，让我签收，然后让我付钱，她倒好，躲得远远的，连个解释都没有。
我抱着茶具盒子，坐在工位上，越想越气，这钱不能白花，我得想个办法。
这时候，市场部的王经理从办公室出来了，林小棠就是他手下的，我灵机一动，把茶具盒子抱起来，直接去了市场部。
市场部的人都在忙，看到我抱着个盒子进来，都愣了一下。
“陈实，你这是干嘛？”市场部的小王问我。
“我找林小棠。”我直接说。
“林小棠？她在工位上呢，不过她好像在忙，你找她啥事？”小王有点疑惑。
“没事，就还她个东西。”我笑了笑，抱着盒子径直走到林小棠的工位旁，她正低着头，假装在忙，看到我，眼神闪了一下，但没说话。
我把盒子放在她桌上，故意大声说：“林小棠，你这礼物我可不敢收，太贵重了，你还是拿回去吧，另外，这到付的钱，我已经付了，你回头记得还我。”
办公室里的人都安静下来，看向我们这边，林小棠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啊？陈实，你……你听我解释……”
我没理她，转身就走，回到自己工位，心里想着，这事儿没完，九百九十九，我得让她长长记性。
我回到工位坐下，手指敲着键盘装模作样改方案，余光却瞥见林小棠匆匆从市场部跑出来，抱着那盒茶具追了两步，又缩回去——大概是怕当众撕破脸。我低头勾了勾嘴角，把手机里刚截屏的快递单和聊天记录发到了部门群里，配文：“感谢林老师送的高档茶具，到付九百九十九，已签收[微笑]”。
消息刚发出去，群里瞬间炸了锅。
“多少？！九百九十九？！”设计组的老张第一个跳出来，“陈实你中彩票了？谁送你这么贵的礼？”
“林小棠寄的？她咋想的啊？”隔壁组的阿杰跟着问，“这茶具真值这么多？”
我故意没回复，端起杯子喝了口温水，听着身后市场部那边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林小棠平时仗着自己跟王经理沾点远房亲戚关系，在公司里没少占便宜——打印材料用别人的账号，下午茶永远抢最贵的蛋糕，上次团建还偷偷把多出来的经费塞进自己包里。大家心里都烦她，但大多懒得计较，毕竟谁也不想当那个“挑事”的。
可今天不一样。
“我靠，真有人干这种缺德事啊？”财务组的小吴在群里吐槽，“到付九百多，这不是坑人吗？”
“林小棠平时就爱蹭别人的小东西，没想到下手这么狠？”设计组的小美跟着附和，“陈实你咋不拒收啊？”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在群里@林小棠问情况，她始终没冒头。过了大概十分钟，王经理的名字突然在群里亮了——
“小棠，怎么回事？谁让你寄这么贵的东西的？”王经理的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但更多的是疑惑，“到付九百多？公司不允许员工之间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啊。”
我眯了眯眼，把手机往桌上一扣，装作专心工作的样子。身后的动静更大了，林小棠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王经理，我……我就是想谢谢陈实之前帮我改过一次PPT……他平时挺照顾我的……”
“胡扯！”王经理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陈实帮你改PPT？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了，谢人用得着寄九百多的茶具还让对方到付？你当别人都是傻子？”
我转过头，看见林小棠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手里的茶具盒子被她抱在胸前，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市场部的其他同事都假装低头干活，但明显都在竖着耳朵听。
“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林小棠结结巴巴地说，“我本来想自己付钱的……但快递员说必须收件人先付……我这两天手头紧……”
“手头紧？上个月你不是还抢着报两千多的烘焙课？”隔壁工位的老刘突然插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林小棠，你少在这装可怜，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就是，平时蹭别人的零食、打印纸，现在还玩这一出？”
“九百多块呢，够普通人半个月房租了！”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林小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狠狠把茶具盒子塞进抽屉，蹲在工位后面不出声了。
我慢悠悠转回去，打开电脑里的设计文件，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九百九十九块不是大数目，但林小棠这种“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的性子，要是今天不让她长记性，明天指不定还得整出什么幺蛾子。
下午三点，王经理把林小棠叫进了办公室，关上门谈了足足二十分钟。我透过磨砂玻璃看见王经理的手势越来越大，林小棠的头越垂越低，最后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来的，眼眶红红的，但没敢再往我这边看。
下班前，我在电梯里碰见了王经理。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陈实，今天的事……谢谢你没在群里把事情闹大。”
我笑了笑：“王经理，我也没想到林小棠会这么做。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但这种……”我顿了顿，“这种让人到付九百多买茶具的事，确实有点过分了。”
王经理叹了口气：“她啊，从小家里宠坏了，总觉得占点小便宜没什么。我本来还想给她争取年底调薪的，现在……”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电梯门开了，我走出大楼，傍晚的风吹得人清醒。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妈发来的消息：“儿子，这个月生活费还够吗？妈给你转了两千。”
我鼻子一酸，快速打字：“够的，妈，我挺好的。”
回到家，我把那套所谓的“高档茶具”扔在阳台的角落里——茶壶底部有道明显的磕痕，茶杯的釉面也不均匀，市场价顶天两三百。我泡了碗泡面，坐在小沙发上刷手机，群里的话题已经从“林小棠的茶具”转移到了“职场人情往来该不该AA”，有人感慨“还是陈实大度”，有人吐槽“现在有些人真是脸都不要了”。
我咬了口泡面，忽然觉得，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明目张胆的恶，而是那些打着“人情”“小便宜”旗号的自私——他们总觉得自己占的不过是“一点”，却从没想过，别人损失的也许是“很多”。
而更可怕的是，当这种自私成为习惯，周围的人要么沉默，要么跟着效仿，最后所有人都活成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工资卡，下个月房租还得交，但至少，今天没让那九百九十九块白花。
第二天早上刚进公司，我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市场部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点躲闪，林小棠更是低着头，从我身边经过时加快了脚步，连招呼都没打。
我故意没搭理她，端着咖啡往工位走，路过打印区时听见几个女生在小声议论：“林小棠昨天被王经理训得可惨了，听说她爸还打电话来公司问情况……”
“她平时就爱搞这些小动作，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不过陈实也挺狠的，直接在群里曝光，换我可不好意思。”
我低头抿了口咖啡，苦得皱了皱眉，但心里却莫名舒坦——不是我小心眼，而是有些人就得让她疼一疼才能长记性。
刚坐下打开电脑，邮箱里就弹出一封新邮件，是行政部发的《关于规范员工间礼物往来的通知》，里面明确规定“金额超过两百元的礼物需提前报备，禁止以到付形式转嫁费用”，落款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
我挑了挑眉，看来王经理昨晚没少做功课，这通知八成是针对昨天的事临时拟的。
“陈实，你昨天真行啊。”老张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听市场部的说，林小棠她爸是做建材生意的，家里挺有钱，但她从小就被惯得不懂事，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我哪有行不行，本来就是她不对。”我敲着键盘，头也不抬，“九百九十九的到付快递，换谁都得炸毛。”
“话是这么说，但一般人可能就直接拒收了，或者当面问问，哪像你这么刚，直接在群里点名。”老张笑着摇摇头，“不过效果确实好，现在市场部那帮人都不敢随便占便宜了。”
我正想回话，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听起来挺严肃：“是陈实吗？我是王经理的表哥，在城南开五金店的，昨天听王经理说了你的事，我闺女也在你们公司市场部，平时没少受林小棠的气，这次多亏你出手，不然她还不知道要坑多少人。”
“叔叔，您别这么说，我就是不想吃哑巴亏。”我有点意外，没想到王经理还专门找人给我打电话。
“年轻人有原则是好事，”对方笑了笑，“对了，我闺女说你最近在找客户资源？我有个朋友开茶叶店的，需要做宣传册，你要是有兴趣，我给你牵个线。”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捡了个潜在客户，连忙道谢：“那太谢谢叔叔了，我回头整理下作品集发给您。”
挂了电话，我盯着屏幕上的通讯录发了会儿呆，忽然觉得，有时候坚持自己的原则，反而能意外收获点别的什么。
上午的工作平淡无奇，我改完三版海报设计，刚准备去茶水间接水，就看见林小棠抱着笔记本从市场部出来，低着头快步往电梯间走，经过我工位时，她的手指明显抖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敢看我。
我端着水杯慢悠悠晃回工位，听见身后老刘和小李在聊天：“听说林小棠今早主动找王经理申请调岗，想去客服部……”
“她那性子，去客服部也是麻烦，估计是怕再被针对。”
“活该，谁让她总想着占便宜。”
我抿了口水，没参与讨论，但心里却有点复杂——林小棠固然讨厌，可她不过是个被惯坏的年轻人，或许这次教训能让她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便宜都能占。
中午吃饭时，我照例和老张去楼下快餐店，刚坐下就看见市场部的几个女生也端着餐盘过来，故意坐得离我们远远的，但其中一个小姑娘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陈实，昨天那事……你真的不生气吗？林小棠平时虽然讨厌，但也没真害过你。”
我咬了口汉堡，想了想说：“我生什么气？她寄茶具是想让我买单，我不接招不就行了？可她非要玩到明面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但你这样会让她很难堪啊。”小姑娘咬着吸管，语气里带着点不忍。
“难堪？她要是早点觉得难堪，就不会寄九百九十九的到付快递了。”我放下可乐杯，“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同情心，对那些不懂感恩的人，你越软，他越觉得你好欺负。”
小姑娘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低头扒拉了两口饭，没再说话。
下午上班后，我收到一条微信，是行政部的小周发的：“陈实，王经理让我转告你，月底的部门聚餐你别缺席，他说要当面谢谢你。”
我挑了挑眉，回复了个“好的”，顺手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改方案。窗外夕阳正好，透过玻璃窗洒在工位上，我忽然觉得，其实职场也没那么糟糕——有讨厌的人，但也有愿意帮你的人；有自私自利的人，但也有坚守原则的人。
而我能做的，不过是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让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