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川寒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进了临川二中高三的教学楼。昨晚他几乎没怎么合眼，肋骨还在隐隐作痛，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河边的混乱，以及林疏月最后那句轻飘飘却带着分量的“谢谢”。
一整天他都心不在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他再也坐不住，借口上厕所，溜达到了高二教学楼附近。目光锐利地扫过下课的人流，果然，在走廊转角处，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疏月正独自操控轮椅，试图穿过拥挤的走廊，却被几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林疏月吗？这么急去哪儿啊？”一个高个子男生抱着胳膊，嬉皮笑脸地挡在前面。
旁边一个矮个子模仿着她转动轮椅的动作，笨拙又充满恶意地晃动着身体，引来同伴一阵低低的哄笑。
林疏月低着头，紧抿着嘴唇，手指用力地抓着轮椅的轮圈。她没有说话，只是试图调整方向，但那几个男生像一堵移动的墙，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周围有同学驻足观看，有的面露同情，有的则事不关己地走开。
江川寒心头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他正要大步走过去，却听见一声严厉的呵斥：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年级主任王老师板着脸，快步从办公室方向走来，眼神锐利地扫过那几个男生。“又是你们！欺负同学很有意思是吗？每人写一千字检讨，放学交到我办公室！现在，立刻给林疏月同学道歉！”
那几个男生顿时蔫了，悻悻然地让开路，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不起”，便灰溜溜地跑了。
王主任走到林疏月身边，语气缓和了些：“林同学，你没事吧？以后他们再这样，直接来告诉我。”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林疏月，轻轻叹了口气，“快回教室吧，要打铃了。”
林疏月轻轻“嗯”了一声，操控着轮椅，快速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自始至终没有看任何人，包括不远处的江川寒。
江川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隐约听说，林疏月因为家里突发的变故，请了很长时间的假，这学期直接被分到了成绩靠后、纪律也相对松散的班级。而那些顽劣的男生，正是看准了她孤僻、不善言辞且行动不便。
这种情况，恐怕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下午放学，江川寒特意等在高二那栋教学楼楼下。他看到林疏月独自一人，缓慢地操控着轮椅出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疏月抬起头，看清是他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戒备。
“早上……我都看到了。”江川寒看着她，很认真地说。
林疏月睫毛颤了颤，移开视线，低声道：“不关你的事。”
“以后，”江川寒没有理会她的冷淡，语气坚定，“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或者再有人找你麻烦，直接找我。”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我会在。”
这句话不像昨晚那种带着威胁的笨拙，而是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承诺。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少年挺拔的身姿和眼中毫无杂质的真诚，仿佛带着某种灼人的温度。
林疏月怔住了，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眼前这个昨天才认识的、莫名其妙闯入她灰暗世界的男生，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争辩的关切和决心，那颗冰封了太久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飞快地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操控着轮椅，绕过他，继续向前。
但这一次，江川寒没有失落。
因为他清晰地看到，在她转过头去的瞬间，那白皙的耳垂，不受控制地，悄悄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粉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