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成绩公布后的班会上，班主任宣布了按照新规则调整座位的决定。班级前十名的同学，按照名次依次选择自己的座位和同桌。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与紧张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首先聚焦在第一名——林疏月身上。
江川寒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目光灼灼地看向前方那个清瘦的背影。尽管英语没及格，但他总排名有所提升，他心里存着一丝微弱的期待，或许……
林疏月操控着轮椅，平静地选择了一个靠窗、方便出入且采光良好的位置。然后，在全班同学，尤其是江川寒骤然亮起、充满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她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后排某个角落，声音清晰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说道：
“我选择王冬辰同学作为我的同桌。”
“什么？”
教室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江川寒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然后像破碎的冰面一样，寸寸裂开，只剩下全然的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受伤。他死死地盯着林疏月，眼神里写满了刺痛和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是王冬辰？那个几乎没什么交集、成绩中游、性格内向的男生？她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坐在一起吗？我让她这么讨厌？
而被点名的王冬辰本人更是懵了，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谷雨的方向，然后才慌乱地低下头，小声应道：“……好。”
（林疏月敏锐地察觉到了王冬辰对谷雨长久而怯懦的暗恋，她这个选择，是在用一种近乎强硬的方式，将这份隐藏的情感推到台前。至于她自己，她冷静地认为，江川寒落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已经过多，这不利于他弥补自己的短板。他的理科是优势，不该浪费。而且，她还没想明白，江川寒对她，到底是怜悯，还是真的只记得那笔“债”？这两种动机，都无法让她安心接受他过界的靠近。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
接下来，第二名、第三名……依次选择。轮到第九名的谷雨时，她站起身，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已经坐在王冬辰旁边的林疏月，又瞥了一眼后排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失落气息的江川寒。
她咬了咬牙。她明白林疏月选择王冬辰必然有她的深意，但她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川寒那个状态自生自灭，或者被其他人（比如虎视眈眈的白露）选走。为了林疏月（她知道林疏月心里是在意江川寒的，只是方式别扭），也为了看住江川寒不让他“捣乱”，这个“坑”她得填上。
“老师，”谷雨深吸一口气，指向江川寒，“我选择和江川寒同学同桌。”
这话一出，刚刚因为林疏月选择而掀起的波澜再次被搅动。
江川寒猛地抬起头，看向谷雨，眼神里的受伤被浓浓的困惑取代。谷雨？为什么是她？
谷雨无视他复杂的目光，抱着书包，认命般地走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别一副怨夫样！要不是为了疏月，谁要跟你坐！”
江川寒抿紧嘴唇，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将幽怨的目光投向前方林疏月和王冬辰并排的背影。
班主任看着最终形成的座位格局，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完全出乎意料：
林疏月（第一名）和王冬辰（一个成绩中游、性格内向的男生）成了同桌。
他们后面，是谷雨（第九名）和江川寒（一个理科极好但英语拖后腿、此刻情绪低落的男生）成了同桌。
全班就这么两对男女同桌，而且内部都透着一种极其不协调、甚至有些别扭的氛围。
“呃……既然大家都选好了，那就先这样坐吧。希望新的同桌组合能互相帮助，共同进步。”班主任带着满腹疑惑，结束了这次座位调整。
江川寒看着前方，林疏月正低头和王冬辰低声说着什么，他甚至能看到王冬辰紧张又认真的侧脸。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失落包裹了他。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他推开，推到谷雨身边。
从那天起，江川寒变得沉默了许多。第二天早上，他依旧将一份温热的早餐放在林疏月桌上，但没了往日那种“贱兮兮”的调侃，只是低低说了声“你的”，便转身回到自己座位，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趴在桌上，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谷雨看着他那副德行，又看看前面和林疏月坐在一起、依旧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王冬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捅了捅江川寒的胳膊，压低声音：“喂，至于吗？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江川寒没理她，把头埋得更深了。
林疏月看着桌上那份熟悉的早餐，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后排那个异常沉闷的身影，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她自然感觉到了他的失落和不解，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也是她必须保持的距离。可为什么……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这种古怪的气氛持续了几天。直到周五放学，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江川寒正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准备独自离开，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明天。”林疏月的声音响起，“来我家补课。谷雨也来。”
江川寒喉咙干涩，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闷闷地回了一个字：
“……好。”
他依旧不理解她的选择，但至少，她没有将他完全推离她的世界。这场由她一手主导的座位风波，暂时以这样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格局稳定下来。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水面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