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补课，气氛比窗外的秋雨还要沉闷。四人围坐书桌，林疏月讲解试题的声音冷静如常，但江川寒能感觉到她那道无形的墙比以往更厚。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默地对抗，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这道物理题，”林疏月指着卷子，“考察的是能量守恒和动量定理的综合运用……”
“林老师，”江川寒忽然打断她，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子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能量守恒的前提是系统封闭，不受外力，对吧？”
他突然的靠近让林疏月呼吸一滞，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不动声色地将轮椅向后滑了半寸，维持着镇定：“是。所以在这个模型中……”
“但如果，”江川寒紧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引导，“有外力强行介入，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呢？这个封闭系统，还能按照既定的轨迹运行吗？”
他的话意有所指。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谷雨连苹果都忘了嚼。
林疏月握笔的手紧了紧，迎上他的目光：“那取决于外力的大小和方式。足够强大的外力，可以摧毁系统；但如果是恰到好处的扰动……或许能引导系统走向一个更优的稳定状态。”
谷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悄悄捅了捅王冬辰，用气声说：“我去……川哥今天火力全开啊？”
补课间隙，江川寒去客厅倒水。回来时，他发现林疏月正对着窗外的雨幕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别在发间的那枚红色发卡。那是他前几天送她的，理由是“总低头看书，头发挡眼睛”，她当时没说什么，却一直戴着。
他走过去，将温水放在她手边。
“还在算计怎么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声音不高，带着点调侃，却没有了之前的火药味。
林疏月回过神，手指从发卡上移开，抿了抿唇。
江川寒靠在书桌边，看着她，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林疏月，我明白你的顾虑。你觉得我冲动，觉得我靠近你会惹麻烦，觉得我应该专注于自己的短板。”
他顿了顿，直视着她有些讶然的眼睛：“好，我接受。”
这下连谷雨和王冬辰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我接受现在的座位安排。”江川寒继续说，语气平静却坚定，“不是因为我觉得你的算计对，而是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选择尊重你划下的这条线，暂时留在你认为的‘安全距离’。”他的目光扫过谷雨和王冬辰，最后回到林疏月脸上，“不是被你推开，而是我自己愿意留在这里，用我的方式。”
他的方式，就是像刚才那样，不再隐藏自己的光芒，在她擅长的领域与她并肩，甚至挑战她；就是继续以“债主”的身份，不容拒绝地介入她的生活，比如送发卡，比如坚持补课。
这是一种带着尊重的进攻，一种在妥协表象下的更深层次的靠近。
林疏月彻底怔住了。她预想中他的愤怒、不甘甚至更激烈的对抗都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完全没料到的……理解和反将一军。他看穿了她的布局，却没有强行打破，而是选择了一种更聪明、也更让她无力招架的方式——他接受了形式，却改变了内核。
他不再是她棋盘上被动等待安排的棋子，他成了另一个对弈者。
江川寒看着她愣神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得逞似的浅笑，伸手，极其自然地替她将一缕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那枚红色发卡，也擦过她微凉的耳廓。
“别愣神了，林老师。”他收回手，语气轻松起来，“继续讲题吧。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半命和一双鞋，在我收回本金和利息之前，你得保证我这个‘债主’的投资有价值。”
他重新坐回座位，拿起笔，仿佛刚才那番交锋从未发生。
林疏月却感觉耳畔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像着了火，一路烧到心里。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妥协、实则更加步步紧逼的少年，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所有的算计和防御，在他这种直白又狡猾的“接受”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他接受了她的布局，却彻底搅乱了她心中的棋局。
